本帖最后由 荆州一鬼脚 于 2017-12-26 07:19 编辑
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 登临望故国。谁惜、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使数驿。望人在天北。
凄恻、恨堆积。渐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 念月榭携手,露桥吹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
周邦彦的《兰陵王·柳》“西楼南瓦皆歌”,简直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据研究者说,这是首“客中送客”之作:作者在京都客居,又送友人离开京都,此来抒发长期客居京都的倦意以及对故乡的思念。至于其中有无事业无成、岁月流逝的伤感,从词的伤感情调来看,似乎也不止是伤别。从时空结构来看,它是三度转换:首先是今日隋堤上的送别之处。作者明是咏柳,暗是抒别,因为“柳”寓“留”,柳自古以来就是留别的代称,更何况词中还点明“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送别的主人自然是诗人自己,即词中的这位“京华倦客”,客人是谁呢?有人说是京都名妓李师师。宋人张端义还言之凿凿,说是周邦彦和名妓李师师相好,得罪了宋徽宗,被押出都门,李师师置酒长亭相送,周邦彦当场写下这首留别词。此事虽然已被王国维考证为子虚乌有,但从中可见周词在宋人中的影响。过片的“闲寻旧踪迹”,则从眼前的离席转换到昔日的两人相会之所,但一点即过,很快又回到眼前的“酒趁哀弦,灯照离席”。至此是“今——昔——今”、“此处——别处——再回到此处”的两度时空转换。接下去“愁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写离别时,“惭别浦萦回,津堠岑寂,斜阳冉春无极”写离别后,时间上在推移,但空间未变;“念月榭携手,露桥闻笛”几句则在空间上也开始转换,从眼前的留别之处转到昔日相聚之所;结句“沉思前事,似梦里,泪暗滴”,则又转回到眼前离别之处,这是三度将时空旋转。鬼脚认为,周邦彦的《兰陵王·柳》写作主要技巧有三: 1、声律:尤其注重去声字的运用。除几个领字多用去声外,起叠两个七言拗句第五字均用去声(看来七言作者亦当谨记之),结句韵脚之上的仄声字用去声更是不含糊。也许只有这样,方能振起有力。至于“愁”字,在吴音中怎么读,某以为完全是牵强附会之说,不可信也。 2、选材:通过蒙太奇手法实现。简单地说,周邦彦《兰陵王·柳》就是一现代版的长篇通讯。上片——“隋堤上”、 “长亭路”;中片——席间、船上,“梨花”使人想起李师师,“一箭风快,半篙波暖”,分明有“风波”二字,莫非周邦彦真与圣上的爱妓有染?说不准;下片——渡口。 3、思想内容:别情离绪不忘紧扣一个“愁”字。把选材和其它元素抽掉,仅剩一句“斜阳冉冉春无极”即主题。某以为这首词较“送别词中双绝”更绝。“斜阳冉冉春无极”,这七个字细读,可以说是直指心源,让读者心折,使人有一种“行将就木,要死不死”之感(这句话不好听,笑一个)。文字是有灵性的,你写什么样的文字,就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命运紧跟其后。周邦彦晚年“学道退然,委顺知命,人望之如木鸡,自以为喜。”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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