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欣赏漫谈 文/穿越梅嶺
五 最近微信公众号有《一个什么样的诗才是好诗》的推文被广泛转发,作者是叶嘉莹先生。 其实,对于什么样的诗才是好诗,不同的时代、不同文学团体都有自己的标准。有些作品,在这个时代是不好的,时过境迁以后,他又会是好的;在这个文学团体不受欢迎的作品,在另外一个文学团体中就会是经典;在此人眼中的佳作,在彼者眼里又何尝不是劣品。关乎审美取向和诗歌创作的方针、方向(诗歌主张)。前者如杜甫,在当时就很不知名,直到中唐时,才被韩愈他们发现价值,推崇起来。后者的例子就更多了,晚唐体、西昆体、江西派、同光体等,都有这样的遭遇。 叶先生认为,一首好的诗,首先要有“感发”,能感发自己,感发别人的作品才是好的作品。这点,我非常认可。记得去年在湖南参加一个活动,跟金陵董学增(蝴蝶庄生)同房相住,晚间谈诗,也谈及什么才是好诗这个问题。董老说“一首诗,首先要让自己感动,才能感动别人。这样的诗才是好诗。”这跟叶先生的观点是一致的。由此我也想到了文学史上曾经出现过的那种场景,就是一个作者在许多年以后读他之前的作品,依然会心潮澎湃、或者思绪依然。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感动。 前几天我写过一篇小文,说杜甫的《送郑十八虔贬台州司户伤临老陷贼之故阕为面别情见于诗》好,好在那里?他就好在能感动自己,感动别人。 叶先生同时说了好诗与坏诗的不同,她举了两个例子。“鱼跃练川抛玉尺,莺穿丝柳织金梭。”这是晚唐人的诗。仇兆鳌在《杜诗详注》中引来对照杜甫《曲江二首》的,以为是不好的诗,叶先生祖仇说,亦引来说是坏诗。晚唐诗在诗的流变上,主要是指以贾岛、姚合为主的这派诗人,他们的诗,多苦吟,内容大多描绘清邃清幽的山林景色和枯寂淡泊的隐逸生活。广义的晚唐诗,即出现在整个晚唐时期的诗人群体。方回在《瀛奎律髓》中是这样说晚唐诗的 “晚唐人非风花雪月、禽鸟、虫鱼、竹树、则一字不能作”。这基本切中了晚唐诗词创作存在的弊病,着力于风花雪月,竹树禽鸟,缺乏那种真情,没有感发人的东西在里面。就如这句,句子看起非常精美,而“没有任何感发的作用和内心的感动。”(叶嘉莹) 接下来叶先生举了她认为是好诗的诗,杜甫的“群鸡正乱叫”。杜甫的这句诗出自于他的《羌村》三首其三,是写在乱离中邻人之间那种深厚情谊的。仇兆鳌注这句说“客至鸡啼,见荒舍寂寥之景。”这句是实写的,毫无粉饰(一些必要的修辞手法和技巧)。由此,我们也可以看出,叶先生对好诗的趣味在于诗能写实,包含真情,这也符合杜甫诗的特点。 不过,“群鸡正乱叫”跟“鱼跃练川抛玉尺,莺穿丝柳织金梭。”如果从句子表面来看,却是不如后者的好看。这其中就涉及到了诗的用语和描写上的粉饰。但叶先生既然主情,那么,对于过于追求句子华丽而又不能令人感发的诗,当然就不能说好了。这个观点,可以从她举出的学生的一句诗中看出来来。 “红叶枕边香”,叶先生学生的作品,她觉得这诗不好。首先,叶先生认为红叶是不香的,其次,红叶是生长在野外的,怎么会在枕边呢?叶先生据此说这诗失真,因此是不好的。杜甫的诗好,是因为真。 其实,我觉得叶先生对这句诗的判断是错误的。红叶香不香,答案是肯定的,从物理上来说,它不香,但写进诗中,作者赋予了它的香,这正如竹香、柳香、雪香、云香、雨香、樱桃香、鱼香等等,这些都不香,在人的生理嗅觉上根本不存在香的可能,但前此的诸多诗人们就是赋予它们以香的感觉。既然红叶是香的,那么这种香味也是一直伴着诗人到枕边、梦中的,看,多好的诗。而要以真实的标准来衡量诗的好坏,那么,这句就真如叶先生所说一样,是坏诗了。 最后以叶先生的话来结束本文“所以,我们认为是个最基本的衡量标准,第一是感发生命的有无,以及是否得到了完美的传达;第二是所传达的这一感发生命的深浅、厚薄、大小正邪。”(2018/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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