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随笔.纨扇层叠.

诗林晓月

那里曾嵌过一颗子弹，月饼填进去，正好像给死神塞了个红包，求它晚点收人。

诗林晓月

南海朝晖淋尽处，犹闻塞外笳声吞
镜头嗖地拉到最南端，海水被初阳淋得通红，像刚化开的铁水。

诗林晓月

可最南的亮，却盖不住最北的声，“笳声吞”——吞的不是空气，是游子的命。

诗林晓月

我听过一个老南洋华侨的故事：他在新加坡码头听粤剧，锣鼓一响，他竟哭瘫，说听见七十三年前老爹在喜峰口吹的号角。

诗林晓月

原来笳声会顺着血脉漂，漂过七洲四洋，还能把人耳膜割出血。

诗林晓月

鬼唱荒村烬后烟
鬼唱，不是嚎，是哼小调，荒村的小调最缺德，句句走音，还走心。

诗林晓月

烬后烟，是茅草屋刚烧完那缕青，像替死人伸懒腰。

诗林晓月

我替小知青补个画面：他回村找坟，只见一截土墙黑得像炭，墙根冒出几茎野荞麦，风一刮，麦花扑他一脸。

诗林晓月

像亡魂吐的瓜子皮，边吐边笑：别找啦，我们早掺进土里了。

诗林晓月

残旗冻土孕春鞭
春鞭不是鞭，是第一条敢钻出冻土的嫩根，像婴儿手指，先戳一戳，再抠一抠，疼得大地直打哆嗦。

诗林晓月

残旗裹在上面，像给婴儿包块破血布。

诗林晓月

我见过东北老林里这么一幕：抗联的旗只剩半幅，被雪压成冰坨，开春化雪，旗角下竟拱出一串冰凌花，黄得刺眼。

诗林晓月

那就是“孕春鞭”，把死人旗当胎盘，硬生生长出下一代。

诗林晓月

待将西风燃作种
西风最无情，诗人偏要它“燃”，还要当“种”。

诗林晓月

像把刽子手拉去当接生婆，离谱，却带劲。

诗林晓月

我替诗人补个动作：他抓起一把弹壳，掏空，塞一粒麦子进去，扔进风口，弹壳被风刮得叮铃哐啷，像替种子敲锣打鼓喊“落地平安”。

诗林晓月

万紫千红是烬眠
收得绝。烬是死，眠是生，把“万紫千红”这富贵词摁进骨灰盒，竟能开出最艳的花。

诗林晓月

我见过最贴切的实景：腾冲国殇墓园，春天一到，烈士碑缝里开满紫花地丁，像替碑文加标点，逗号句号全是活的。

诗林晓月

导游说那是“骨灰花”，花根钻进碑底，吸的是骨粉。游人拍照，笑得比花还艳，没人知道花正做着“烬眠”的春梦。

诗林晓月

读到此，像被历史按住脑袋灌了一壶铁汁，烫得满嘴血泡，可咽到最后，竟品出一丝丝回甘，像血里掺了蜜，甜得吓人。

诗林晓月

齐纨裂处迸星芒
开场，又把“齐纨”这娇滴滴的小东西往刀口上送。

诗林晓月

裂帛一声，像撕破绣女的姻缘簿，星芒却是炼钢炉里迸的，烫得能洞穿夜色。

诗林晓月

我替诗人补个音效：老纺织厂下岗女工，把最后一批的确良布头扔进回收炉，火舌“轰”地窜起，照得她皱纹里全是碎钻。

诗林晓月

那就是“迸星芒”，把失业的苦炼成能照亮儿子的大学学费。

诗林晓月

吴钩裁尽汉时霜
吴钩本是杀器，却干裁缝活，把两千年的霜一剑一剑裁成雪花片，像给历史做刨冰。

诗林晓月

霜里掺着血，刨出来带粉红，吃到嘴里冰牙，咽下去烫胃。

诗林晓月

我替老兵补个动作：他拿退役刺刀刮鱼鳞，刀锋一过，鳞片飞成银雪。

诗林晓月

他忽然想起上甘岭的雪，也是这么飞，只是那时夹着弹片，刮的是战友的骨头。

诗林晓月

掌上璇玑转凉热
璇玑是小算盘，也是大芯片，更是人心那点阴阳。

诗林晓月

凉热一转，能把南海的风抽到漠北，也能把西伯利亚的寒流塞进共享单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