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老师《谈写诗的感受三（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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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风格也就等于没有个性，读来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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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诗写出来如同白写，可能自以为了得，却实际上不知诗为何物，至少不知道诗是用来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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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诗是用来表达意趣的。不明白诗应该具有的意趣，即使来了一时诗情诗兴，又何不如用正常的语言说出来，非得以诗的形式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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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意趣总是美的、雅的、诲人的，总让人有可品味的地方，如果不是这样，写诗也就莫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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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七律·和柳亚子先生》：
饮茶粤海未能忘，索句渝州叶正黄。三十一年还旧国，落花时节读华章。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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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亚子《七律·感事呈毛主席》：
开天辟地君真健，说项依刘我大难。夺席谈经非五鹿，无车弹铗怨冯驩。
头颅早悔平生贱，肝胆宁忘一寸丹！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
本人常常用这两首诗做比较，自问为什么这两首诗给人的感受就那么不一样。我不认为是写诗的技术上的差异，不得不认为是有一种内在的东西，冥冥中在把它们区分开来。那么这种内在的东西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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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必定是人的行为，所谓诗如其人，诗与作者是很难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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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的品位也就是作者的品位，诗的情感也就是作者的情感，诗的意趣也就是作者的意趣，诗的风格也就是作者的风格，诗的性质也就是作者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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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又都离不开一件东西，就是人的内在，包括心地、见识、修养、视野、好恶等。是这些让人与人不一样，也是这些让诗与诗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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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说来，诗的风格首先是人的风格，其次才是诗的风格，以此方可以解释这两首诗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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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来，个性是与情感紧密联 系在一起的，个性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情感才是个性的始作俑者，有什么样的情感就会有什么样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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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个性意趣不啻为情感意趣的又一表现，同样反映着人精神境界和潜意识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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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写诗的风格就是多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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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人的情感又总是表现为各式各样的性格特征，性格既有稳定性又有多面性，所以写诗也同这类似，有时表现出一贯的风格，有时则表现出丰富多彩的精神内涵，内在却又不失这样那样的联 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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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如辛弃疾有《水龙吟·过南剑双溪楼》这样的风格主流之作，也有《南歌子·新开池，戏作》这样的俏皮香艳之作，然终不似周邦彦《阮郎归（菖蒲叶老水平沙）》这样的缠绵悱恻。再如李煜《一斛珠（晚妆初过）》与他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同一作者也会有不同境遇下的风格突变。这种面貌迥异现象，无疑也是写诗风格意趣的重要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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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贺新郎·别友》：
挥手从兹去。更那堪、凄然相向，苦情重诉。眼角眉梢都似恨，热泪欲零还住。知误会前翻书语。过眼滔滔云共雾，算人间知己吾与汝。人有病，天知否？
今朝霜重东门路，照横塘、半天残月，凄清如许。汽笛一声肠已断，从此天涯孤旅。凭割断愁思恨缕。要似昆仑崩绝壁，又恰像台风扫环宇。重比翼，和云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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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七绝·为女民兵题照》：
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
比较这两首诗，一个是毛泽东早期（1923年）的词，一个是毛泽东后来（1961年）的绝句，都涉及“儿女情长”，但视角、视野各有千秋，尤其后一首更别开生面，遍地的儿女在他眼里都成了英雄，可见其气魄之豪迈，心怀之宽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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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不反对用诗表现儿女情长，而且很赞成用诗去表现这些内容，因为诗较其它语言方式，更容易、更有助于把这些内容表现得玲珑剔透且雅致无比，使人不仅关注儿女情长本身，更能从中获得情感的升华，体会儿女间的人性本真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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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有一首调侃好友张先的诗：
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样写男女之事，比众多小说里那些露骨的描写不知要雅上多少倍。其实雅与不雅，事还是一样的，不因为雅就会使性质发生变化，问题在于这会激发人们对美的发现，从关注事情本身到对美好意识的珍惜和维护，还比如周邦彦《阮郎归（菖蒲叶老水平沙）》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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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这是含蓄。的确含蓄是雅的一个重要方面，但主要还在于关注的角度不同。比如用“梨花”和“海棠”喻人，算是一种含蓄，但一个“压”字又有什么含蓄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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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李煜《菩萨蛮（花明月黯笼轻雾）》。其中“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可谓含蓄，但“一晌偎人颤”不算不直白吧？“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又是一种什么样的表达？几近疯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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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真实的含义是聚焦人性的美。这种美，不论对自然，还是社会和人本身，都以人性的视角，通过创造性的手段，反映人的精神世界的判断，所以“一树梨花压海棠”就有了独特的人造的反差的“美”，因而收到了极强的讽刺效果，同时又让人觉得此样的诗句所传达出的诗情诗意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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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理，在“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这种动作刻画的基础上，使读者有了对人物心理的期待，“一晌偎人颤”也就不是简单的男女撕磨了，“教君恣意怜”也变得那么“人之常情”，“美”得自自然然，“雅”得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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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写诗不一定非得要求内容如何如何，而是要看作者如何对待他所选择的内容，必须有自己的个性视角和风格独具的解读，这样才不失为诗本该有的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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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只注重写诗本身，只关注自己的情感怎么样了，而对风格无暇以顾，或根本不屑为之，以为只要写下去就必然有风格，似乎觉得诗越自我就越有风格，或盲目相信自己聪明可恃，便以为这就是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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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都是对风格或无视，或扭曲的不正常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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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诗不是盲目的，像柳亚子《七律·感事呈毛主席》这首就该视作教训。本人认为写诗不过是“换着说话”而已，针对和劝告的就是这些给人以写诗一千个奥秘、一万个出处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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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不仅好以这般写诗为能事，甚至总也忍不住地以扇忽为能事，说得写诗好像真的没边没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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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他们自己，写诗则一不能信手拈来，二不能脍炙人口，完全没有可经得起检验的实践，乃至实践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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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只能给别人带来写诗玄乎又玄，高深莫测的印象，而自己还在懵懵懂懂的云山雾罩中，虽不能断言这些人不识诗词为何物，至少说明他们并不懂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