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雷公鞭,滂沱洗吴越。(《喜雨》)
郭评:怎得用钢鞭鞭打雷公,降下滂沱大雨来清洗吴越一带,这到底什么意思呢?请看他在诗句下的自注:“时闻浙右多盗贼。”原来他要清洗或扫荡的是吴越一带的盗贼。那些盗贼又是些什么人呢?我现在根据《资治通鉴》中叙说,把当时的情况,揭示如下:“肃宗宝应元年八月, 台州贼帅袁晁,攻陷浙东诸州,改元宝胜。民疲于赋敛者归之、、、、、、。”杜甫所说的浙右盗贼,指的是袁晁领导的起义农民。那么,将近二十万的农民起义军,杜甫恨不得把他们痛洗干净。他的希望达到了。他所敬仰的中兴名将之一李光弼做到了他所期待的雷公,但没有等待他的钢鞭,费了八个月,把农民起义军扫荡了。这不明显地表明了杜甫的阶级立场吗?
批点:历史上所谓的农民起义是一些什么货色,记载昭昭,其始无不由居上者不明、腐败而至啸聚,其终无不比他们所要推翻的暴君、腐败王朝更暴、更腐败,黄巢如此,李自成、张献忠等无不如此。由此,梅嶺倒觉得,老杜的立场没问题呢,与其打死一饱狼来了一群饿虎,还不如就让狼继续干呢。哈哈。 说点正经的,在老杜留存的一千四百多首诗中,以《喜雨》为题的诗共有三首,引起郭沫若注意的这首,被仇兆鳌编在广德元年之间的诗篇中,全诗如下: 春旱天地昏,日色赤如血。 农事都已休,兵戎况骚屑。 巴人困均需,恸哭厚土热。 沧江夜来雨,真宰罪一雪。 谷根小苏息,沴气终不灭。 何由见宁岁,解我忧思结。 峥嵘群山云,交会未断绝。 安得雷公鞭,滂沱洗吴越。 我们不得不佩服郭沫若对杜诗读的还是蛮仔细的,这首《喜雨》诗在杜集中算不得是很好的,比较流行的黄生的《杜诗说》、吴应泰的《杜诗提要》都没有收录,却被郭沫若注意到了,郭之所以注意到老杜这首并不很优秀的诗,不是他发现了其中有什么欣赏价值,而是被他找到了可以利用的价值,于是,他就断章取义地拿来诗中“安得雷公鞭,滂沱洗吴越”一句,来为他的世界观和写作服务。杜甫写此诗时在梓州、阆州一带,因为朝廷派李光弼在浙江征讨袁晁暴动,老百姓苦于应付军需,加之久旱无雨,人民痛苦不堪,杜甫有睹于此,写下了这首具有“一片济世苦心”(仇兆鳌《杜诗详注》)的五言古诗。
当然,不能说这首诗就只有对人民的同情,而丝毫不带对当时浙江兵事的忧虑心情,那么,这种心情究竟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希望这场农民起义被尽快镇压,还是希望乱事早日得到平息,让人民尽快安居乐业?郭沫若用阶级立场来强行划定杜甫的立场,当然是持前一观点的。游国恩的《中国文学史》也和郭沫若持几乎相同的观点“当袁晁在浙东起义时,他却写了‘安得雷公鞭,滂沱洗吴越’的句子,这就清楚地表现了他的阶级局限性。”但比郭沫若要平和些。韩成武在《杜甫敌视袁晁起义的问题再认识》一文中就没有郭那么固执地认为杜甫的阶级立场不稳,是地主阶级立场,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他说“用阶级观念来认识杜甫对袁晁暴动的立场,不如用民族观念去认识更为恰当;说杜甫是站在统治阶级的立场要求及早平息袁晁暴动,不如说是站在国家和民族的立场更为确切。”此说不作偏激之论,也与杜诗本意较切合。
看一首诗,不能断章取义,光拿出其中一句而忽略整篇。这一首诗,从早春的干旱已经让农事受到极大的影响,再到因兵事而引起的骚扰,仇兆鳌在前四句之下注道“岁旱兵兴,两意并起。”诗人在这里是将干旱和兵事对人民生活的影响并提的,说明他对这两件事情都感到忧心忡忡。因为他所在的梓州、阆州下了一场不大对雨,对干旱略有缓解,也让苦于干旱的民众稍微舒了口气,所以,他也希望在发生兵事的浙江也下一场大雨,洗去兵尘,让人民得以休养生息,从其所用“安得”一词来衡量诗人此时之心,跟“安得广厦”句是一样的大庇天下的情怀,而非要用什么立场问题去解读,甚至不惜断章取义,应该也非解诗正途。(梅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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