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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溪笔谈] 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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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3 19:34: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烧水

暖壶里有昨天的热水,泡茶是泡不开了。老爷子开着电动三轮带着老太太去赶集了,只留下我、土汪,还有大橘在家里看门。我决定自己烧水、泡茶。

老家农村把烧火做饭的地方不叫“厨房”,叫“锅屋”。老家的锅屋一般在东屋(东厢房)、西屋(西厢房),也有少数在南屋的(南厢房)——我家的锅屋在西厢房。西厢房两间,南边一间是仓房,里面有几囤麦子;北边一间用作锅屋。锅屋里面一排有大小不一三个灶,灶台的水泥面看上去很粗糙,这是老爷子的手法。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跟着建筑队干过活,多少学了点儿皮毛,有时说自己是瓦匠,我总是表示质疑,老爷子总是起高腔为自己辩解。灶台右侧墙壁上,贴有一幅灶王爷,右上角的浆糊估计失效了,没粘住,灶王爷画像斜着。灶王爷也不易,一年到头烟熏火燎,还要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打我记事儿起,灶王爷就是一家之主,老太太每年都虔诚地请一张回来。记得每次煮饺子,老太太在掀开锅盖的时候,都念叨一句:灶王老爷开锅就吃!然后,用碗端着几个饺子再到天井里,将碗里的饺子汤酹一圈,一边念叨:天地神灵,数算不到的都来吃!

灶台右手地下是一大堆柴草,有干枯的树叶,苞米窝子,苞米杆儿,干树枝,碎木块儿……烧水的是一个有两个耳朵的大铝锅,我端起铝锅,到院子里自来水水龙头那里加上水。除了自来水水龙头,天井里还有一个原始的压水井,虽有了自来水,这压水井也没有弃用。老太太一向勤俭得很,下雨天接雨水洗衣服,压水井的水用来洗菜,自来水用来饮用、做饭。以前,临河而居,村民都去河边挑水吃,村里也有很大的水井,不过村民都觉得河水甘甜,还是舍近求远去河边的沙井里挑水。后来,上游莒县建了造纸厂,本来清澈的河水,游鱼历历可见,污染了,河水浑浊,浮着一层黄色的泡沫。河边的沙井水不能吃了,沿河居民转而吃井水,后来井水也不行了,井,越打越深,越打距离河越远,然而新井吃不了几年就吃不成了。最后,政府哀民生之多艰,从遥远的陡山水库引来了可以引用的甜水,一下子解决的祖祖辈辈沿河而居数十年无水可用的局面,两岸的百姓都念政府的好,不少老人还哼起来《吃水不忘挖井人》。这条河的污染,还引发了苏、鲁两省旷日持久的“官司”——官方对官方的官司。这条河在江苏某个地方入海,江苏人小题大做揪住不放,与山东省不断诉讼。让山东人引以为豪的是江苏人始终没有赢得官司,据说莒县出了一个大人物,用本地老乡的话说,就是“上边有人”。两岸百姓吃上了自来水没有多久,河水也变清了,上游的造纸厂据说也被关了——也许官司分出输赢了。

锅屋里唯一有点儿现代化气息的恐怕就是那几个气体打火机了。左手抓起一把树叶,右手点燃了打火机,慢慢引燃了树叶,当火苗窜上来了,将其放到灶里,冒出来的烟有点儿像旱烟味道,有些呛人。接着填上苞米窝子,很快灶里腾起火苗,等到苞米窝子皮烧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折几棵苞米杆儿、细树枝儿放进去了。这种原始的烧火,估计从燧人氏发明人工取火开始,一脉相承,几乎没有变过,唯一变化就是气体打火机,与燧石取火相比,实在是高科技,代表着万年以来的人类文明最实实在在的进步。电视剧《白鹿原》展示了当时的关中人用火镰打火,令生活在此时的人们顿感新奇不已。小时候刚记事儿,村里也有老人使用火镰点烟袋锅儿,这些物件儿现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能,这种火镰取火方式与燧人氏钻木取火方式一样古老,甚至可能比钻木取火还要原始一些——毕竟,懂得物理学做功可以转换热更有难度。

锅屋一般是家庭主妇的领地,爷们一般不进。老家有些奇怪的传统习俗,烧火做饭似乎是女人们的事儿,基本上算是天经地义的。记得上大学期间,有一次在三姑家,觉得无事可干,想着进锅屋帮忙烧火,让三姑数落一顿,至今记忆犹新。三姑说大小伙子想着擦锅头抹锅沿就是没出息,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

铝锅一直保持沉默,任凭火焰舔着锅底。用一根木棍不断地拨拉着柴草,这样火会更旺些,烧得也充分。偶尔,铝锅里传出来吱吱响,一会儿又没声了。灶里有底火儿了,就可以将碎木块放入几块,木火比较有劲儿。

院子里很安静,偶尔土汪叫几声,那是有人走过大门口。土汪明显老多了,十岁了,叫声也低沉了许多,他小时候,曾经领着他去追过野兔呢。土汪一年,根据专家的说法,等于人的十年,这就是为什么“犬”在十二生肖里面排名第十。因此,我猜测:古人就是根据这些动物一年与人年的比值,发明了十二生肖。大橘蹑手蹑脚地隔着帘子向锅屋里窥视一下,与我对视几秒,直立的尾巴尖儿动了动,一脸贱贱的神情。大橘两岁多了,正年富力强,他小时候,我就抱过他,所以他不认生,想必他还记得小时候我抱他呢。如今一唤他,他还亲昵地跑过来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瞅准机会还会在我腿上眯上一小觉,或者呼噜呼噜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秋天的阵风吹得高杨的树叶嚓嚓地响起来,叶子飘零在突突升起的的炊烟里,也蛮有诗情画意。

铝锅里的响声,也越来越连续,也越来越响,锅盖也开始一起一伏,开了。碎木块逐渐变成了红红的木炭,看着这么好的炭火,想着要是埋上几个地瓜(红薯),等烧熟了,那才香呢。现在各家几乎都不种地瓜了,农村人不稀罕,也不值钱,当地人想吃地瓜也得上集市上买了。

把那把老瓷茶壶里外都洗了一遍,放入一些带回来的台湾产冻顶茶,冲入滚开的水,盖上盖子闷着。说是台湾产的,十有八九也是福建一些茶叶贩子捣的鬼,将一些劣质铁观音整成了台湾乌龙冻顶茶。区区一壶茶,管它真假,喝!

诗曰:
相克相生一灶间,五行谩道亦闲闲。命轻蝼蚁因饥渴,天重轮回更野蛮。
瓦釜叉烧五千载,金尊独奉九重关。归农他日知何似,掸去尘灰是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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