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顾随木兰花慢疑案）

图书府吏

顾随《木兰花慢》有三个版本：
（一）原本：石头非宝玉，便大观，亦虚名。甚扑朔迷离，燕娇莺姹，鬓乱钗横。西城试寻旧址，尚朱楼碧瓦映觚棱。煊赫奴才家世，虺隤败落阶层。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书成。是慧地文心，龙门史法，高密笺经。分明去天尺五，听巨人褒语夏雷鸣。下士从教大笑，笑声一似蝇声。
（二）改本：石头非宝玉，便大观，亦虚名。甚扑朔迷离，燕娇莺姹，鬓乱钗横。西城试寻旧址，尚朱楼碧瓦映觚棱。煊赫奴才家世，虺隤没落阶层。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书成。等慧地论文，龙门作史，高密笺经。分明去天尺五，听巨人褒语夏雷鸣。下士从教大笑，笑声一似蝇声。③
（三）印本：石头真宝玉，题大观，岂虚名。甚扑朔迷离，莺娇燕姹，鬓乱钗横。西城试寻旧址，尚朱甍碧瓦映觚棱。金帝包衣家世，魏王诗赋才情。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书成。等慧地论文，龙门作史，高密笺经。分明去天尺五，听哲人褒语夏雷鸣。下士从教大笑，笑声一似蝇声。④


        对此词的解读，近年来纷纷扰扰，莫衷一是，主要争议在于：此词下阕到底是夸周汝昌《红楼梦新证》，抑或是夸曹雪芹的《红楼梦》？
        对于此词的解读，最先由红楼梦学会副会长沈治钧教授《顾随木兰花慢一阕辨惑》提出疑问，接下来一石激起千层浪，在红学界、诗词界引起激烈争论，各界人士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上演了一幕诗无达诂的现实注解，接下来我把各界人士的精彩解读排列于下，以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希望后来者再接再厉，解析出此词词义来：


1、沈治钧（红楼梦学会副会长）
顾随那阕《木兰花慢》跟《新证》无关，那么跟什么有关？我以为，与它直接相关的是曹雪芹和他的《红楼梦》。它是一阕题咏《红楼梦》的词作。以下试加论证。


2、歌扇多情明月在（红学家于QQ向该诗人请教的回答）:
分明是赞扬《红楼梦新证》及作者的词
上片写红楼梦原著 下片带出新证
“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书成。等慧地论文，龙门作史，高密笺经。”这是说周先生而不是曹先生
词的上下片不能是一个层次的
煊赫奴才家世，虺隤败落阶层--------这是老曹，用来结上片，下片理应怃古追今，上片写过原著 ，下片以新证作者领起，
岂有上片结与过片写同一人之理　　


3、梦僧（著名天涯词人）
至于辩真伪,看下阕"是慧地文心，龙门史法，高密笺经"这三个字比较关键,这曹与周两人哪个能当得"刘勰，司马迁，郑玄"此等高贤呢?个人以为曹更贴切些撒,看过红楼梦的人都知道了,红楼梦一书有经有典有史,旁征博引令人观为叹止,我觉得顾先生这首<木兰花慢>还是赞曹的
　　呵呵,以中国文人习惯而言,老师也断不会拿一些大贤来比喻褒奖自己的弟子,褒得太狠了，自己的面子往哪搁嘛.同辈之间倒是有可能的.
4、紫衣燕（著名天涯词人）
还是说词吧：

　　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书成。是慧地文心，龙门史法，高密笺经。分明去天尺五，听巨人褒语夏雷鸣。下士从教大笑，笑声一似蝇声。

　　下片第一韵先按下，愚以为，后面的说通了，这一韵就自然明白了。
　　是---我以为是个假借字，应理解为“似”，如同之意。
　　分明---承起“是”。暗示周先生的《新证》如同三个典籍一样，为“巨人”所赏识。我倒不认为这是把《新证》喻作典籍般的赞誉。
　　天尺五---或尺五天，这个看来两派的解释是一样的，真到没啥争议了。
　　蝇声---愚以为，这是顾先生自谦之词。“一似”应理解为：其中之一。当知道“巨人”（哲人）对《新证》褒赏有加时，“下士”（周先生）当然开怀“大笑”，为师的顾先生也会为此高兴。这个笑声比起“巨人”的嘉赏，是微不足道的，但却也能让人振奋的。


5、鱼波（著名天涯诗论家，诗人）


这词应该是夸周的。上片到“鬓乱钗横”，对《红楼梦》作了一下概述。“西城试寻旧址”，时间已拉回到现代，下片接着这个时间，自然是在说周。
　　另外，上片后半段说到了曹家，地址已明确到北京“西城”，下片如果还是说曹，不应该出现“燕京”。首先地域上是一种重复，其次由精确变模糊，不合情理。即便要提升一个角度来赞曹，也须一个大的幅度，比如“中华人海有人英”这样更顺，不应该再局限于燕京。所以燕京所指，是换了人物，也就是指周。也不排除把周、曹相提并论的抬高周的隐意，但明面上应是说周。
6、真的累（著名榕树下诗人）
上阕应是说红楼梦一书-----"甚扑朔迷离"
　　下阕当指<红楼梦新证>了-----似乎是很简单的推理啊
　　这个下士,就是指沈教授之类.


7、钻风（著名天涯诗人）
燕京人海有人英: 词法转片须宕开，故不可能再把“奴才家世”“败落阶层”简单重复。
　　慧地文心：泛指文学批评；龙门史法：历史观的深度和笔法；高密笺经：注释工作，连接起来就是说用刘勰的套路司马迁的深度和笔调完成了郑玄成相类似的工作----无疑是《研究》了
　　下士从教大笑，笑声一似蝇声。：“下士”、“蝇声”皆沈自嘲的话，明明白白的。“大笑”反到有说不清的含蓄


8、邓遂夫（著名红学家）
本来，此词上阕，先叙《红楼梦》研究之难、之“扑朔迷离”；而后写“主人公”历经西城“试寻旧址”等种种深研之后，所洞见的曹家底蕴、《红楼》真谛。到下阕，便直书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书成”；接着连用三典，评价此书作者无异于“慧地论文（刘勰），龙门作史（司马迁），高密笺经（郑玄）”（请特别注意此三句前之“等”字，即“等同于”之谓也）；末后之“巨人褒语”、“下士大笑”，我理解应该是想象《红楼梦》作者曹公在天之灵（巨人）及顾随先生自己（下士），亦皆“褒语如雷鸣”（前者）、“大笑称快哉”（后者）。总之，通观此词，足见顾随——这位桃李满天下的大教育家，且以其宏博的著述被誉为“中国古典文学研究与批评第一人”的国学大师——对其弟子周汝昌辛苦著成之划时代经典《红楼梦新证》，是何等的赞赏有加！


9、梅节（香港著名金学家、红学家）
大陆红坛又爆出周汝昌造假疑案。北京语言大学教授沉治钧，继揭露周先生在《红楼梦新证》用己作冒充古人吊芹之作以欺世后[1]， 近日又发表《顾随〈木兰花慢〉一闋辨惑》、《〈木兰花慢〉疑案补说》等文章[2]，提出周氏窜改其师顾随讚颂曹雪芹《红楼梦》的《木兰花慢》原词，矫称為褒奖他的《红楼梦新证》之作，往自己脸上贴金。周汝昌人海之英，一身既兼司马迁、郑玄、刘勰诸长，诚文曲星之临凡，获麟后之所仅见；而《红楼梦新证》面世,实开华夏文运之新局。漪歟盛哉，天津咸水沽的“周汝昌红楼梦学术馆”，周家人和昌门子弟不知是否有意将之升格為新文庙,或向联合国科教文组织申报世界文化遗存。


10、孔生（艺苑论坛红学评论家）
                                                          顧隨《木蘭花慢》浅释                        
由 孔生 评论于 2009-10-13 上午1:49
顧隨《木蘭花慢》：
石頭非寶玉，便大觀，亦虛名。甚撲朔迷離，燕嬌鶯姹，鬢亂釵橫。西城試尋舊址，尚朱樓碧瓦映觚稜。煊赫奴才家世，虺隤敗落階層？ 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書成。是慧地文心?龍門史法?高密箋經?分明去天尺五，聽巨人褒語夏雷鳴。下士從教大笑，笑聲一似蠅聲。
1954年,周汝昌《新證》"辛苦著書成",征求顧隨意见。俗云：知子莫若父。则知弟子者，莫若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其当周汝昌少年得意踌躇满志之时。为严师者，给的是一顿棍棒：
石頭非寶玉，便大觀，亦虛名——哪有曹贾互证之事？石頭不是曹雪芹，寶玉也不是曹公子，即便大觀园，亦不过虛名。
甚撲朔迷離，燕嬌鶯姹，鬢亂釵橫——红坛自来众说纷纭，有褒有贬。
西城試尋舊址，尚朱樓碧瓦映觚稜——好笑的是，你跑去西城尋舊址，試图将书中徒有虛名的“朱樓碧瓦”，套入恭王府“觚稜”实处而人为拔高。
煊赫奴才家世，虺隤敗落階層——你这本《新證》，究竟是要宣扬奴才的显赫家世，还是要诟病敗落的封建階層？
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書成——你辛辛苦苦著書成，是要证明：你是燕京人海的“人英”？注意，打个引号，山寨版的意思。
是慧地文心?龍門史法?高密箋經？——你以为你是谁呀？作《文心雕龍》的劉彥和？著《史記》的司馬子長？注經書的鄭康成？
分明去天尺五，聽巨人褒語夏雷鳴——你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吗？天高一尺八，而你“去天尺五”，只是个三寸不烂之舌的小人物，你聽风以为雨，聽巨人一句褒語，就以为要打雷，赶紧见风转舵。
下士從教大笑，笑聲一似蠅聲——“据我看这脉息，应当有这些症候才对。或以这个脉为喜脉，则小弟不敢从其教也。”顧隨先以“下士從教”自谦苦箴，继则哄然大笑。汝昌不聽，一意孤行。顧隨自愧人微言轻，故有“笑聲一似蠅聲”之叹。


11、张明华博士（专攻宋代诗词的博士，红学人士向该博士请教的回答）
是夸奖曹雪芹与红楼梦的。
对此争议问题，最近征询了专攻宋代诗词的张明华博士，其电子邮箱回信如下：
窃以为“是慧地论文，龙门作史，高密笺经”意思明确，结构清楚，不应当有歧义。至于所评究竟为何，主要取决于证据。若仅就文本解释，似乎更接近于评《红楼梦》本身。 明华敬答


12、Kolistan（著名红学网站版主）
抚琴居Kolistan的最后声明


综合朋友们的意见，提出如下看法：


1 、沈治钧先生的“成书研究”写的不错。红楼梦研究的课题还很多，我们希望能够继续看到更多他在红楼梦研究方面的大作。


2、顾随先生是词学大家，不等于每一首词都是杰作。这首“木兰花慢”的见识就带着很重的时代痕迹。


3、顾词上阕内容跟恭王府有关，下阕是评价“新证”的，但它也不是专门为“恭王府考”或“新证”或两者共同而写的题词。至于词中对周著评价如何，只是顾先生一己之见，周著的实际价值，有待学术史去评价。


4、从各种迹象看，顾词第三稿可能是周先生改过的。这样作是否恰当，是他们师生间的事情，跟学术无关，以此而谈“打假”，未免夸大事实。


5、希望全体会员将注意力集中到《红楼梦》研读方面来。以后谁再发表有关顾词的扯淡帖子，一律删除。

图书府吏

13、何足道（传言为某著名红学家的网名）
三、解读《木兰花慢》
此阙《木兰花慢》本来由周先生最早披露，意思十分明显，后来梁归智教授对此又有较充分的阐述，本来用不着我再置任何废词。然而沈教授《顾随〈木兰花慢〉一阙的辨惑》一出，此词或许在人们的眼里真会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如果说顾词现在是“长袍加身，绢纱蒙面”，恐怕读者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当然这全都是拜沈教授所赐。为了把沈教授装扮上去的“长袍”、“绢纱”彻底去掉，还顾词以阳光，我不得不对此词再作一个简单的解读，采用的当然是第三稿。
上阕的意思十分明显，讲的就是《红楼梦》及其作者曹雪芹，几乎不用解释。顾先生从石头讲到大观园，从《红楼梦》因“真事隐”去造成的“扑朔迷离”讲到大观园中的众多女儿，从寻找大观园遗址讲到作者曹雪芹的身世才情。这其中与原本意思大异的句子我在第一部分中已有解释，此处不再赘述。
下阕，过渡到评价周先生及其《红楼梦新证》。关于过渡，沈教授引用南宋词人张炎“不要断了曲意，须要承上接下”，引用顾先生“周中规，检中矩”以强调“两个半阕必然是命意一致，脉络贯通的，不可割裂”。沈教授这个强调十分有理，顾先生此词由上阕的《红楼梦》及其作者讲到下阕的《红楼梦》的研究者及其作品，正是“命意一致，脉络贯通”，衔接何其自然！
“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书成。”梁归智教授解为：“燕京大学毕业的高足弟子是茫茫人海中不世出的‘人英’，而‘英’的体现就是《新证》的‘著书成’。” 我以为此解没有问题，不必像沈先生那样死扣，非得长住燕京并在燕京著书才能作此二句。关于“人海”，周先生在《北斗京华》的“楔子”中这样解释：
苦水词人的那一句“燕京人海有人英”，暗藏两个典故：一个易知，是东坡诗的“万人如海一身藏”；另一则不易知———除非谁记得我的不计其数佚稿诗词，其中一首《水调歌头》有句云“：红桑几化人海，来作海中人。”先师看了，赞许那“来作海中人”五字运化得好。所以他老人家又在《木兰花慢》里用上了它。
沈教授认为“人海”二字是“如此平淡无奇的寻常辞藻，还需要什么出典吗”？这种责问显然是太幼稚了，莫非在沈教授眼里，所有用典都是高深玄奥吗？如果真的这样，那么他本人在解释“辛苦著书成”时去寻找源头“十年辛苦不寻常”及“不如著书黄叶村”，就真的显得荒诞不经了，因为“辛苦著书成”五字实在是“平淡无奇的寻常辞藻，还需要什么出典吗”？
“等慧地论文，龙门作史，高密笺经”三句，沈教授用大量的文字，甚至引用顾先生对《新证》的某些批评（第一部分中已有引用）来论证《新证》不配享有这么高的评价。然而究其实，沈教授只是从“刘勰的《文心雕龙》体大虑周，华藻斐然；司马迁的《史记》贯古通今，气势恢弘；郑玄的《毛诗传笺》精审允切，识见超拔”来论《红楼梦》，着眼的是词藻、气势、识见，却忽略了（有意？无意？）最重要的一点，即这几本书的内容与文体特点：《文心雕龙》是文学理论，《史记》是历史著作，《毛诗传笺》是经书笺注，《红楼梦》确实是古往今来我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小说，却很难兼有三者的特点；《新证》在文笔上与三者或有差距，然而就内容与文体特点而言，它的不同章节却正好与三书相合。“等”解作“等于是”并无不可，如果解作“几等于”也许更接近顾先生的本意。
“分明去天尺五，听哲人褒语夏雷鸣”，“去天尺五”，一种解释为“指与宫廷相近”，周先生住于北京，而北京正是古时所谓的“宫廷”；另外毛主席《十六字令》中有“惊回首，离天三尺三”，毛主席此词中的“去天三尽三”虽然是形容山高，但句式或可参看；前文第一部分中我已说明周先生由蜀返京系中央特调，聂绀弩先生的转告可以说明哲人确曾对《红楼梦新证》有过褒语。
“下士”二句，沈教授倒是说起来义愤填膺，大有煽风点火地鼓动对《新证》有过异议的学人齐去声讨周先生的架势。我在这里就不作解释了，何必坐实了伤人？

如观

下阙是夸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的。从“西城试寻旧址”这句就开始承转了。

“西城试寻旧址，尚朱楼碧瓦映觚棱。煊赫奴才家世，虺隤败落阶层。”

“西城寻旧址”，后人已经开始“缅怀”了。然后“燕京人海有人英，辛苦著书成。”这句如果再是指曹雪芹，那么整首词就不通顺，应是指周汝昌。

“下士从教大笑，笑声一似蝇声。”这句里的“下士”是指的红学的另一派，红学的另一派肯定是在嘲笑周汝昌，红学的两派都不可能去嘲笑曹雪芹。

北戴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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