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舞台上的女人们之七——谦让政治的带头人赵姬

老童子

谦让政治的带头人赵姬

一、赵姬推让正室、开启晋国谦让举贤政治之先

赵姬者何人？赵衰老婆、晋文公重耳之女者也。重耳姓姬，他的女儿当然也姓姬。所谓赵姬，和民国时代“赵姬氏”的称谓有相同的意思，就是赵家媳妇姬家女。

鲁僖公五年，晋献公之子重耳，因受到骊姬迫害，逃亡到狄国，与狄人关系融洽。

狄人在攻打廧咎如的时候，获得两个女子，叫叔隗（wěi）、季隗，按排行就是隗三、隗四。狄人将这两个女子都赐予重耳为妻。重耳只娶了季隗，生伯儵、叔刘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而将叔隗为赵衰之妻，叔隗为赵衰生了赵盾。

鲁僖公二十四年，重耳在秦穆公的支持下，回国为君。而这时，距流亡已是十九年之后了。

重耳为晋君后，狄人送季隗到晋国，而请求留下她的两个儿子。季隗和女儿回来后，晋文公将女儿嫁与赵衰为妻。此时的赵姬，年纪不超过十八岁，青春正盛，一口气为赵衰生了原同、屏括、搂婴三个儿子。

赵姬请求赵衰将他在狄国的妻子叔隗和她的儿子接回来，赵衰不同意。赵姬说：“得新宠而忘旧人，何以使人？必须接回来！”

将叔隗接回来后，赵姬认为赵盾有才，坚决要求晋文公将赵盾立为赵衰的嫡子，为赵氏宗族继承人，而使自己的三个儿子排在赵盾之下，自己也排在叔隗之下。

赵姬的谦让，开启了晋国谦让政治之先。

鲁僖公二十七年，晋文公作三军，任命元帅。赵衰推荐郤縠，于是晋文公使郤縠将中军，郤溱辅佐他；命狐偃将上军，狐偃让与狐毛，自己辅佐狐毛；命赵衰为卿，赵衰让与栾枝、先轸。结果，晋文公命栾枝将下军，先轸辅佐他。荀林父为晋文公驾车，魏犫为护卫。赵衰让出卿位，但晋文公仍然以赵衰为执政卿。

次年，晋楚两国在城濮决战，晋国大胜，奠定了晋国一百三十五年霸业的基础。不能不说，就是谦让举贤政治的结果。

二、赵姬谦让，公心中夹带私心

周朝政治是合股政治。理论上说，天朝是周天子一家的，但也是各诸侯王公所共有的。

诸侯国也与天朝一样，侯国不但是诸侯王、公的，也是卿大夫共同经营的，是一个合营公司格局，亦如日本的“株式会社”，各家族从公家得益。公家损，私家损；公家益，家族也因之得益，公家利益大于家族利益。为维护公家利益，谦让举贤实为晋国的政治需要，而成为晋国的政治制度和传统。

晋文公将女儿嫁与赵衰为妻，显示晋文公与赵衰生死与共的政治关系，以及赵衰在晋国举足轻重的政治格局。但是，这时的重耳和赵衰，都是接近七十岁的老人了，天年不贷。赵姬是晋文公之女，特殊的身份，她嫁与赵衰，就是正夫人。按照周朝的官位世袭制，赵衰死后，应该是赵姬儿子世袭卿位。但赵姬所生的三个儿子都还处于童年，赵衰死后不能及冠，赵家将自然失去执政地位。

这时，赵姬想起赵衰在狄国所娶的妻子叔隗来了。

这个叔隗，以后家扳亲，叔隗是赵姬的姨妈。赵姬嫁与赵衰后，这个姨妈就变成了与赵姬的“共夫姊妹”；叔隗所生的儿子赵盾，按亲戚排辈，是赵姬的表兄弟。赵姬嫁与赵衰后，表兄弟就成了赵姬的儿子。

这时的赵盾，也如赵姬一样，年富力强，以赵盾为赵衰的接班人，既能保持赵家在晋国的政治地位，赵姬的儿子们也将能得到赵盾的荫庇。

赵姬的推让正室，说不定就是她的老者晋文公一手导演。让女儿让出正室，作为晋国“谦让举贤制度”的样板，而成为政治遗产传承，让晋国世世代代能叫才德之人执政。

鲁文公六年，晋大夫阳处父扶持三十四、五岁的赵盾为中军统帅，赵盾从此掌握了国家政权。《左传》记载，他制定章程，修订法律条令，清理诉讼积案，追捕逋犯。使用契约，清除政治弊端，恢复等级制度，重建废弃的官职，举拔屈居下位的贤人。法令制定完成后，把它交给太傅阳处父与太师贾佗，让他们在晋国全国推行，作为国家经常的法律。

阳处父说：“使用才能之人，是国家之利”。确实，任用赵盾，是晋国之利。

赵盾为执政卿后，果然如赵姬所设想的那样，对赵姬所生的三个小兄弟照顾有加。在晋灵公刺杀赵盾失败后，鲁宣公二年，晋灵公反被晋国大夫赵穿弑杀，拥立新君。新君即位后，赵盾即辞去了赵氏宗长之位，以赵姬的儿子赵同为宗族长，自己去任“余子”——也就是庶子之长去了，为赵同世袭卿位作了精心安排。

可惜，赵姬所生的三儿与赵盾的儿媳通奸。事发后，老三赵婴被逐。事件渐次变得无法控制，带挈老大老二。成公八年，老大赵同、老二赵括被杀。出此报应，也是沾溉过盛之过。

此时，晋大夫韩厥向晋景公建议，以赵武为赵氏宗长。赵武是谁？可能是赵家的庶子吧？按谦让举贤制度，赵武后来成为晋国的执政卿，也是晋国最有名的执政卿之一。

三、一百三十五年霸主的倒下

出于公心，举贤任能，外不避仇，内不避亲，是晋国最美好的传统政治。

鲁襄公三年，祁奚请求告老退休，晋侯问谁可以接你的班。祁奚举荐解狐，而解狐是祁奚的仇家。正准备任命解狐的时候解狐去世。又问祁奚谁可以接班，祁奚回答说：“我的儿子‘午’也可以”。当时羊舌职已死。晋悼公又问：“谁可以代替羊舌职？”祁奚说：“羊舌赤可以”。于是让祁午为中军尉，羊舌赤为副。

当时的政治评论家认为：“举荐其仇家，不为谄媚。立其子，不是偏爱。举荐其副，不是为朋比结党。”而这时，已距城濮之战六十二年了。这时的晋国，仍然是如日中天，称霸诸侯，而谦让举贤仍然是晋国政治的特色。

谦让举贤，一直是晋国的优秀传统。

《鲁襄公十三年》，晋荀罃、士鲂去世。晋悼公在緜上举行军事演习，检阅部队。让士匄帅中军，士匄推辞说：“荀偃年长。从前我虽然是知甇的副手，但不是我有什么才能，只是向他学习，我请求跟从荀偃”。于是晋悼公让荀偃帅中军，士匄为副。晋悼公让韩起将上军，韩起推辞，推荐赵武。晋侯又让栾黡帅上军，栾黡推辞说：“臣不如韩起。既然韩起愿推荐赵武为帅，君就听他的！”于是晋侯让赵武将上军，韩起为副。栾黡将下军，魏绛为副。新军无帅，晋悼公一时没有合适人选，于是新军的官吏率领其兵众暂从下军，……晋国之民是以大和，诸侯也与晋国和睦。

直到鲁襄公三十一年，晋国的执政卿赵武去世以后，韩起当政。这时，“公室卑微，政权落在豪门手中，谦让举贤政治渐次不再。韩起为政，不能以善政图谋诸侯的拥护。鲁国不堪晋国的勒索，怨气渐生……”诸侯生心，渐次携离。

《鲁昭公十三年》，晋国以战车四千乘，向诸侯炫耀武力，逼迫诸侯服从，遂有“平丘之会”。然而，已是夕阳西下，颓势难改了。仍然虎威不倒，霸主地位又延续了几十年。

过了三十二年——定公十三年，赵鞅向邯郸午索要“卫贡五百家”，就是讨要卫国向晋国贡献的五百家农奴，引起纷争。范吉射、荀寅攻击赵氏的宫室，赵鞅兵败逃亡到晋阳。晋人包围了晋阳。

本是赵鞅犯浑，引发动乱；兵困晋阳，当是罪有应得。而范吉射、荀寅也头脑膨胀，难以自制。在攻打赵鞅之余，又攻打晋定公，蔑视公室，引起群愤，至于失败而成流寇。赵鞅又回到国都，……

大族纷争，内战频仍，再也没有引领诸侯的能力了，一百三十五年的霸主，就这样倒下去了。到战国时，“三家分晋”，韩赵魏三国成为二流诸侯，永远失去了引领诸侯的能力。

四、历史的经验

虽史家说“春秋五霸”，其他四个霸主，都是昙花一现，未能持久。而晋国称霸诸侯一百三十多年，在春秋历史上，宛如永远不落的太阳，绵亘古今。何以如此，确实值得总结。

一、内圣外王

霸主之强，并不是军事武力之强，而是内政之强。霸主地位的失去，不是军事武力的衰败，而是内政腐朽的结果。

二、豪强之戒

也需要引起那些有实力的政治家，不要像赵鞅、范吉射、荀寅一样犯浑，藐视国家，而犯下不可饶恕之罪。

                  

2018/10/4于新泽西

小吉仙

拜读，历史厚重！问候秋安！

老童子

谢谢吉兄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