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永明体
永明体在时间上是从诗经楚辞之后的第三种诗体,它是一个划时代的成就。从句子构成讲,诗经为四言,楚辞为多言,永明体句子是从四言发展为五言,五言的构词是二言加三言的结合,增加了词汇表达的多样性。说它有划时代意义的是,永明体句子应用了沈约发现的四声交替使用,在声调上增加了有规律的变化美感。
发现汉语四声的是永明时代的沈约,沈约在五言句四声交替使用的基础上又发现八个忌讳,称“四声八病”:四声为“平上去入”,八病为“平头上尾蜂腰鹤膝大韵小韵傍细正纽”。
忌犯平头非常重要,不犯平头病保证了诗体的粘对规律。
我们重点来研究这粘对律。五言句子开头两个字(特别是第二个字)与第二句开头两个字须平声与上去入交替,这就是四声产生平仄的基础。就是说平声为一元,上去入为一元,两元相对,即牢固地产生了平仄关系。后人把上去入三声一元统称为仄(日本有资料把仄称为他,即平为此声,非平为他声)。很明显,五言句前两字为平声,后三字的使用只有三个声调,除了押韵字只剩下两个声调,这就不可能四声在五言句中都能够得到使用。也就是说,平仄使用的机率很大,“四声碎用”的机率很小。即平仄规律在永明体中存在的句子比“四声碎用”的句子要多得多。沈约把避平头列于“八病”说的第一位,由此带来的就是平仄律的必要性。
当然,从永明体的全部诗体来看,池约的四声是汉语的客观存在,自永明体始谁都承认,而八病说就不那么普遍得到承认了,包括沈约自己的诗也没有也不可能遵守。
然而,彻底避平头病则是到了唐代才得到普遍遵守,这就是近体诗的“粘对律”。
现在还不知道沈约提出的平头是不是只限予上下两句。以永明体的大量句子可知,永明体的避平头只限于上下两句,第三句与第二句相粘还是唐人元兢提出的,这才是近体诗必须遵守的。
根据永明体诗的实际情况,五言,上下句避平头,以平声和上去入相对可避平头,这是永明体用四声的基础。以五言上下句为一联,一般为两联四句即可为一首,这是诗经的继承。很少有六句一首的,多于四句则在八句以上。永明体的另一个特点就是首句和尾句之间的上下句必须为对仗句,这又是继承了稍早的骈体文的特性。
既然永明体句子以五言为一句,以两句为一联,首尾两联的中间联须对仗,避平头,这些都是格律。因此永明体是格律诗。王力说近体诗之前的诗都称古风,但永体也是有格律的古风,区别于不讲格律不讲对仗的古风。严格地说,永明体是过度到近体诗的格律诗,永明体是彻底脱离不讲四声不讲对仗之古风的格律诗。
五言,句子二四平仄相对,上下句为一联,上下句二四平仄相对,上下联之间平仄讲粘,中两联讲对仗,这个形式在永明体中已经完成。然而认识到众多永明体格式中这一种格式最美,淘汰了其他形式,这是到了唐人的沈宋才完成的。特别是把句数限制在八句,这个认识是很了不起的,因为中两联对仗在数量上只有限制在两联之内才不会发生句式雷同,也就是唐人说的护腰和解镫相间,即后人说的不要犯四平头、犯摞眼。
近体诗这种形式一但完成,那就是到了尽善尽美的境地,历代人继承不舍,加之又在五律的基础上发展了七律,以这两种形式延续了一千三百年而不衰。诗经少有人写了,楚辞少有人写了,汉赋、古风少有人写了,永明体繁多的体式更是少有人写了,唯有这八句近体格式永葆青春,显出了它的无限的生命力!
那么,为什么唯独这八句近体诗具有无限的生命力呢?这就要从它的四声原理及其使用说起。当沈约发现汉语四声,是从他自已的语音进行分辨的。也许那时沈约并不知道各地方音的四声并不是完全相同的。既然沈约第一个规定了四声的标准,永明体当然就以沈约发现的四声为准了,别的诗人并没有必要去另外主张一个标准。
到了隋代,南北朝统一,天下分久必合,一批音韵学家特别是北人认识到再不能以沈约的一地之音为准了,遂在陆法言家讨论,另编一部实用于全国语音的韵书,这就是后来的《切韵》。
十年之后陆法言着手来编这本韵书的方法是:找出南北古今之音的差别各自独立,使韵部多达193韵之多,又在声调上注明两用字来将就方音和今古音之不同:例如:看、听、醒、忘是平仄两读字,更多的是上去两读字,因为都为仄声,近体诗只讲平仄不太注意这种上去两读字。唐人很聪明,凡平仄两读字都活用于近体诗,托宽了文路;而平声押韵更不依切韵部,而沿用沈约的永明体韵,较陆法言的切韵宽得多,只有106韵,即后来产生的平水韵。其实平水韵就是永明体用韵。
从字的反切声调上来细论,近体诗的押韵声调和句中的平仄声调是分离的,即各为书面的而不是实际语音的。如陆法言切韵的“元”和“门”在两个韵韵部,是两个韵调,而近体诗却认为是一个韵调而用来押韵了。
(8月29日写于昆明至南昌的高铁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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