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明镜非台 于 2014-12-10 11:02 编辑
八、鉴赏与知识点（一）温庭筠
上一节我们讲了填词技法漫谈第一部分，根据部分同学的建议，需要有时间进行消化，因此，这节我们穿插着讲鉴赏。知名词人的名作，单纯的鉴赏网上很多，所以我在这会穿插一些知识点去讲，若纯鉴赏大家不如去百度了。
自从词这种文体登上文学舞台，就绽放出不可思议的惊人魅力。据说第一位创作这种文体的作者是李白（话说这东西准不准确真没法考，也许他之前也有人写过，但由于没他名气大，没流传下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关于李白的词，我个人认为一是篇幅不多；二是仅有的被收录于《尊前集》的《清平乐》《菩萨蛮》那些是不是李白写的学术界至今还有争论，（据说是用语与当时的史料不合，用韵上也有问题，这个辩不出个肠肚的事情咱就不在课上说了）；三是没有形成一个成熟的流派，所以咱们对他就不细讲了，要听他的可以去一苇校长的诗课听。 不过后世对李白词的评价，还是比较高的。《人间词话》作者王国维说“李白词纯以气象胜”，并对他的“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八字大加赞赏。
咱们第一个要说的词人，是有花间鼻祖之称的晚唐词人温庭筠。 说起温庭筠，若学词的不知道他，便如学道的不知道老庄，学木匠的不知道鲁班一样。 此人本名岐，字飞卿，又叫温八叉（由八叉手写八韵而得名）。此人的诗与李商隐齐名，并称“温李”（尽管后世有人认为他不如李商隐），词与韦庄并称“温韦”。他一生潦倒，举人都没中上，虽然背了个唐初宰相温彦博后裔之名，却是个没落贵族。而且此人性格不容于世，常怀才自傲，讥讽权贵（貌似有才的好多都这样），受政治形势的影响，被当时的朝廷排挤，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特别是在科举还没有打分制，纯粹评价好与不好的那个年代，并不是才高就能当官的。 但无论如何，不能否认的是，他是词史上的第一位“大牛人”，历代词话中，对其均有非常高的评价，同时，他也被尊为倚声填词第一人，他的词作存留的有70多首，我们从《花间集》、《金奁集》等著作中都可以找得到他的作品。
在说他的作品前不能不说一下花间派，这是有词以来，所形成的第一个流派。 这个流派形成于晚唐五代时期，《花间集》的500首，共收录了18人的作品，除了温庭筠、皇甫松、和凝三位外，其他多数为蜀人或与蜀有关，《花间集》也是词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部词集。而这个流派形成的背景，主要是五代时期的战乱频繁，许多文化人多偏安于蜀中的王氏或孟氏政权。（王氏里有个王建，擅写宫词的那位和这个皇帝同名。孟氏：没什么大词人，但有个后宫的花蕊夫人很出名，后蜀末代君王孟昶的夫人，后来被赵匡胤虏去做老婆的那位）。 这些人里，比较知名的除了温庭筠外，还有韦庄（劝前蜀王建称帝的前蜀宰相，王建之前是唐的节度使，我们后面会专门说韦庄的词），和凝（北汉宰相，时称“曲子相公”），皇甫松（自号檀栾子，《花间集》称之为“皇甫先辈”）， 牛峤（黄巢起义后跑蜀国侍奉王建去了），张泌（唐末词人，记得钦定里还有他的例词，南唐李后主手下也有个同名的人，但不是一个人哈），尹鹗（前蜀词人，钦定里也有例词），等等。 由于蜀国的偏安，所以成就了这帮人的词风统一地向艳丽香软靠拢。其题材，多为闺情，也有描绘风土人情、咏史怀古、亡国忧思之类的作品，但为数不多。大多数作品中所透露的，为女子的旋愁闺怨、合欢离恨，为满足文人贵族的歌台舞榭和旖旎声情，虽然在“思想性”上并无建树，但在文学和艺术性上，堪为学词人之楷模。同时，花间派的词风，给后世留下了深远的影响，婉约词风的盛行，也是基于花间基础上的。 关于花间派，我们就介绍这些，毕竟不是文史课，咱们便简要地说。
温词风格精致工雅、浓艳华美，不类韦庄的疏淡明秀（后面再说），他和韦词，其实是花间中的两个路子。而相对来说，比韦庄更含蓄，更蕴藉。后世人，包括王国维、张惠言等，对其无不赞誉有佳。温词以小令为主（话说那时候还没有长调一说），作品多为菩萨蛮、更漏子、清平乐、南歌子、酒泉子、杨柳枝等。
咱们先来看他的一首代表作《菩萨蛮》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菩萨蛮》这个牌子，是唐宣宗时，女蛮国进贡时所创的，当时该国（话说到底女蛮国现在在哪，我也没研究过）派了一支女子仪仗队，进入国都时，皆衣着华丽，绾着高高的发髻，颇有异族风情，一路吸引了不少的眼球，于是教坊便应制了《菩萨蛮》这个曲子，后成为词牌（大家知道来历便是，不须深究）。 这是一首描写女子的闺词，在历代诗词评论中，都被奉为经典，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陈廷焯的《白雨斋词话》，唐圭璋的《唐宋词简释》等都对其由很高的评价。
但这首词的不同见解也是存在的，开篇的“小山重叠金明灭”，一说是形容女子颜貌，二说是屏风上重重叠叠的山和金色的阳光，我个人取第一种。 “小山”，为小山眉，十眉为古时候包括卧蚕、柳叶、八字、筋点等在内的十种眉型，其中远山（小山）为其中一种。还有作品说“黛眉”的，是“翠黛眉”，也是一种，黛，并不单纯说黑。这种用法很普遍，比如晏几道在《清平乐》中就有“远山眉黛娇长。清歌细逐霞觞”。而“重叠”，这里便是说眉头紧锁，蹙眉的意思了。 “金”在这说的是“额黄”，从汉时起，特别是宫廷妇女，将黄色涂饰点施于额上，唐时仍有，直到六朝后才逐渐消失，李商隐曾有“寿阳公主嫁时妆，八字宫眉捧额黄”，便是写照。而“明灭”指女子蹙眉时额黄随着动作而产生隐现的效果。 鬓云，古时候长发女子的鬓，通常用云来形容，如白居易的《长恨歌》，“云鬓花颜金步摇”，苏轼的《蝶恋花》“云鬓蓬松眉黛浅”。还有用蝉来形容的，如贺铸的《如梦令》“蝉鬓宝钿浮动”，当然，还有绿鬓、青鬓等，那是说颜色。 度，这里是动词，度过，越过的意思，作者将女子的脸颊“香腮”以雪来形容，起床后由于鬓发的散乱，越过了脸颊，所以叫“欲度”，这里的度，还有遮蔽的意思，就是头发将脸颊遮了。 懒字，表现了女子的慵态，而与后文的“迟”相呼应。“蛾眉”，则承前文的“小山”，（为什么我赞同第一种解释，若前文是屏风，则后文无托）、这两句则是描写女子起床后慵懒的梳洗之态。 照花，照的是鬓上之花，装饰也。前后镜，前镜是妆台的镜，后镜便如现在咱们在理发店，理完了师傅举个镜子在后面，两镜一套，问是否满意，大约这意思吧。由于双镜相套，花和人的面貌在其中互相映叠，无数层次，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效果。“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十个字，将这种难以用语言说得明白的复杂妙景描绘得非常准确。 罗襦，是短袄。而鹧鸪，则是绣花或贴花的装饰。飞卿的词里，爱用鹧鸪，比如他的《更漏子》中也有“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这个元素大约和鸳鸯差不多，成双成对的多。
这篇词到底好在哪，历代各有说法。 1、 首先是笔法的精致。周汝昌先生曾说，“此篇通体一气，无一字杂言”。将女子晨起梳妆之态表现得非常准确精彩。 2、 风格的典雅与华美。后唐和五代词人，由于在词的用途上的关系，极力追求一种典雅，并符合歌伎颂唱之需，同时，描写的题材，多为上流社会的闺妇和贵妇，那种闲适、优雅在字词中处处渗透，可以说是古代的“小资”。 3、 蕴藉情绪的体现。通篇中，没有大起大落地说爱恨情仇，但我们不难从字里行间中体会出来。开篇的蹙眉，已经铺垫的大的情绪基调，欲字、懒字、弄字和迟字，表现了女子在深闺中百无聊赖的孤寂慵懒之态度，而结句中的“双双”，与自己的孤寂又形成了反衬，看到鹧鸪的成双成对，再回想自己的形单影只，虽无情词，但情已显。 4、 对后世的影响力。在当世，特别是《花间集》的500首作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风格和路线走的都是飞卿和韦庄的路子，其中仿飞卿的，更占大部分，比如牛峤的《应天长》“玉楼春望晴烟灭，舞衫斜卷金条脱”。 欧阳炯的《西江月》“钿雀稳簪云鬓绿。含羞时想佳期”。很多走的都是这个路线。而对后代的婉约派词人的影响，则更为深重。
咱们再来看飞卿的另一首名篇《梦江南》：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这首在温词中，也是极具代表性的，这虽然也是一首闺词，但表现方法和格调上与上一首已有了一定的差别。 首先，在短短的27个字中，包含了很大的信息量，十分符合小令言短意长的特性。这个说法主要体现在时间的跳跃性上。开头的“梳洗罢”，已有意地交代了时间，什么时候梳洗，自然是清晨起床后。而后文的“斜晖”，便已到了傍晚。从清晨到傍晚，这中间究竟有多少情节，多少心绪，由于篇幅原因，作者没展现出来，而只有一句，“过尽千帆皆不是”，“千帆”，形容了船之多，而“尽”，说明已经没有更多的了，也就是傍晚了，船走完了。从早晨的第一艘船，到傍晚的最后一艘，可以让读者产生很多的联想，而这个思妇一直就站在那等归来的人。 其次，本词已经没有太多细节描写了，不像上一首花啊，鬓啊，腮啊的专注细节。而这里更多的是对情绪的描摹和追求高度的概括性。我们从“独”字，可以知道这是一个人，并无伴侣。而后文的脉脉、悠悠，是托物言情的手法，自己又一天孤寂的思念和等待，便随着那脉脉的斜阳坠下，而留给自己的，仍旧是悠悠的江水旁孤寂的自己。对元素的衍化方向，决定了自己的情绪方向，这是我在之前说衍化问题的课程中说过的，这里为什么不用灿灿，而是脉脉，不是荡荡，而是悠悠，大家可以仔细体会。 最后，作者用了“肠断”二字，我们经常见到同学们写作品，用了“断肠”二字，这个用法，实际是个典故，出自世说新语，说齐桓公乘船去四川，手下有人抓了一只猴崽子，猴子妈妈就一路跟着船，跑了上百里地，瞅着一个空跳上了船便死了，手下人破开猴妈妈的肚子，发现肠子断成了一寸一寸的（当然，累死或饿死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后人就用“断肠”来形容思念子女而极度悲伤，后又将应用范围扩大，凡是思人，皆可用“断肠”喻之。 古时候，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男人出门之后，由于影响行程的因素众多，留守妇女并无法确切地知道男人究竟哪一天回家，但由于妇女必须遵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礼教，也没有更多的生活元素和乐趣，于是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想自己的男人。而出于希望在男人回来的那一天，能看到自己精心打扮的容颜，并不想让蓬头垢面展现在男人面前，于是梳洗打扮自己便是女人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因为不确定哪天回，因此每天便都需要打扮。所谓“梳洗罢”，便体现了女人的期待。而“断肠”，更是体现了失落、苦涩之意，前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这首词是温词中相对比较“另类”的，温词多旖旎浓郁，而这首则空灵疏泻，与另一首《梦江南》“千万恨，恨极在天涯……”成姊妹篇，都是余味隽永之作。
温词的作品题材，多数不脱离闺怨愁思，写作风格，也类似于南北朝时的宫体诗，《旧唐书》说他“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而那些所谓的“有志之士”说他不关心民间疾苦和后唐江山问题，但我们学习诗词之人，不应该用如此有政治色彩的眼光去欣赏他的文学作品，我在课程中只讲文学，不讲政治。 《论语》说过：“可与言而不与之言，谓之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谓之失言，智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对于诗词的欣赏，也应该做到不失人也不失言。对于诗词的作者，如果他有深意，而你不理会，你便对不起他，如果是他的作品没有深意，你非要强加于他，则是你的错误。我对诗词的观点就是这样，那些说人家境界不高，非得弄个忧国忧民的才叫境界高的，自己回去反省一下，自己究竟是失了“人”还是失了“言”。当然，我这些话是对那些要求古人穿越到现代来读一下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再回去写诗词的人说的。
话归正传，温庭筠的词风虽艳，却不轻浮，清朝词论家周济曾说，“飞卿酝酿最深，故其言不怒不慑，备刚柔之气”，更不是某些极端主义者口中所说的“色情文学”。更有人评价他的词没有社会意义，但要注意的是，便如我们现在写外出务工人员的家属留守问题一般，写当时的闺妇、思妇所表现出的忧愁、分合中的感情，便是最大的社会意义，其作品体现了一种历史时代的人性和感情问题，值得我们好好学习。
我们再看一首他的《菩萨蛮》 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 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这是一首思人词，年轻女子送走自己的情人后，回到自己的闺阁，所见所感，跃然纸上。 开篇“玉楼明月长相忆”，为女子一个人守着小楼，望着明月，回忆起送别时候的情景，以“长相忆”来打开整个回忆篇章，上阕后文所有元素皆为回忆之中所见，到下阕转为即时场景。 “柳丝袅娜春无力”一句比较出彩，将景、情和人物感受同时包容了进去。折柳，本就是送别的代表元素，李白的《忆秦娥》就有“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古人送别，多折一枝柳枝给远行之人，因此折柳也就成了送行的代名词。著名的词牌《章台柳》也是这么来的。但韩翊制这个词牌的时候略有不同的是，他被番人抢去的那个老婆之一，本就姓柳。 “春无力”三字，很妥帖地体现了主人公的情绪。柳丝是绵软的东西，从观感上，本就显得无力，而因为情人的离别，导致了自己恹恹的情绪，因此，连明媚的春色也显得那么的无力。这是一种将人的感受直接移植到元素的身上，我们通常叫它“移情”，类似于“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堪称精彩。 后两句，则点明“无力”的原因，我记得在讲情绪一节的时候说，情绪需要有所托，或铺垫，或后补，这是后补的一种方式，同时萋萋的芳草和马嘶声音，从声、色方面，加重了离别的氛围，表现了“嘶骥骊歌”之悲，有如李白的“正当今夕断肠处，骊歌愁绝不忍听”。 下片的翡翠，不是玉，而是鸟，和鸳鸯，鹧鸪之类的一样，也是成双成对的。这两句说的，是回到现实中看到画屏上绣着的两只金翡翠，同时蜡烛慢慢烧化成蜡泪，是“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意象。 结句，还是一种鸟，子规，是杜鹃。战国时蜀国的国王杜宇，又叫望帝，死后化为杜鹃，日夜啼叫，声音悲切，因此又被称作怨鸟、冤禽。李商隐《锦瑟》里说的“望帝春心托杜鹃”，就是说的它。在后世的诗词作品中，子规通常是可怜、哀惋、纯洁、至诚、悲愁的象征。主人公听到了子规的叫声，同时也映衬了在迷梦中的痛苦情怀。 陈廷焯在《白玉斋词话》中评论此篇为“音节凄清。字字哀艳，读之魂销”。全词描绘了离人的悠悠行远，闺中人的脉脉多情，无论是“玉楼明月”的幽寂，“柳丝袅娜”的清柔，“画罗金翡翠”的凄迷，还是“花落子规啼”的哀艳，皆是闲闲流转，景真情真，读来意味深长。
值得提出的是，温词的一个特点，从不同的方式去理解，皆能说得通。 开篇“玉楼明月长相忆”，既可以理解为女子一个人守着小楼，望着明月，回忆起送别时候的情景，同时又可以理解为上阕是即时场景，女子送别情人时叮嘱他，要记住此时的玉楼明月的分离时刻，而后文的草萋萋和马嘶，同时也便成为了即时场景。而也有人理解为，最后的“残梦”是词眼，残梦前所有的元素，皆为梦中之境，通篇写梦，最后渐醒。历来鉴赏中皆说得通。 但我个人取第一种。主要原因是首句若处理成对话，则后文的柳丝又转而描景，感觉衔接上是有问题的。而以梦解之，前文又无梦之提示，我觉得仍是不顺。
另外，温词最善于以多方位，多角度去描写同一个题材，而不落桎梏，这是很多后世词人都达不到的境界。比如他最出名的《菩萨蛮》十四首，主题内容都是差不多的，但基本上无重复意象。 有人评述他：十四首《菩萨蛮》中，有旭日初照，画屏溢彩，弄妆梳洗，花面交映；有宝帘美枕，暖香鸳锦，江柳残月，美人服饰；有蝶舞金钗，月满花枝；有海棠带雨，烟草飞蝶；有杏花含露，玉钩翠幕；有柳丝袅娜，芳草萋萋，香烛成泪，花落鸟啼……能将一个题材写得那么丰富多彩的，堪称奇才。这节课一时间介绍不完那么多，大家课后自己可以去读一读。
最后，咱们再来看他一首《更漏子》：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开篇描写了春色夜景，迢递，是更漏的声音远远传来的意思。之后又是三个鸟，塞雁为大雁，城乌，为乌鸦，这两个是活鸟，而金鹧鸪，是画上的鸟。用“惊”、“起”的两动，反衬画屏上的一静。 温词善于化景物为情思，任其杂置而融合，同时为情绪提供暗示的源泉。塞雁，又称塞鸿，是远游和回归的代表性元素，在诗词中，通常代表的是对远离家乡亲人的思念，比如白居易的《赠江客》““江柳影寒新雨地，塞鸿声急欲霜天。”李煜的《长相思》“塞雁高飞人未还”，都是这个意象。乌鸦，又是凄凉、忧愁的代表性元素，比如辛弃疾的《鹧鸪天》“晚日寒鸦一片愁”。而画屏中成双的鹧鸪，又是富贵喜悦的代名词。在这里，作者要告诉我们什么，便显而易见了。想着离人，怀着哀愁，看着成双成对的鹧鸪。 温词还有一个特点，他能将富贵、华美的场景与哀婉的情绪结合得非常好，形成强烈的对比而加强对读者感受上的冲击力。很多时候，贫穷好写，富贵难描，因为悲剧总是比喜剧更有余味，所以古来写悲剧的名篇多，喜剧的少，但温词将处在富贵中，本应是无忧无虑之人的哀思忧愁表现的淋漓尽致，这是值得我们学习的笔法。 下片，香雾，是室内焚烧的香，不是室外的雾气。在唐时，通常将夜晚焚香的屋子作为女子闺阁的代名词，比如李商隐的“金蟾啮锁烧香入”，所表现的方向是女人的房间。 谢家，是唐时的大姓，刘禹锡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说的就是王家和谢家，这两家后来迁到江南去了。
这里多个题外话，以丰富同学们的历史知识。 西晋之末有一次历史事件，叫“五胡乱华”，是指匈奴、鲜卑、氐、羯、羌等少数民族侵入中原，导致中土的望族相继南逃，有八姓入闽，四姓入江南，其中四姓入江南，就是“王、谢、袁、萧”四姓，因此，江南姓谢的当时会多一些。咱们简要地说一下，大家知道有这个事就行了。 到唐后，还有个“谢娘”的称呼，但这不是单称谢家女子的，而是说美女，或妓女的了，就如同“秋娘”的称呼差不多，比如晏几道的《点绛唇》“碧水东流，漫题凉叶津头寄。谢娘春意”。就是这用法。类似白居易的《琵琶行》“妆成每被秋娘妒，曲罢曾教善才服”。
话归正传，结句，背红蜡，有两个解释，一是背对蜡烛睡觉，还有个是用东西遮挡蜡烛的光线，这两个解释都说得通。而在这里，低垂的帘幕，表明了封闭的空间中，女主人公的孤寂心境，最终点题，“梦长君不知”，欲于梦中与君相会，但遗憾的却是所怀念之人自己却不知道。 这首词。动中有静、静中寓动，动静相生，虚实结合，以女子的情态反映相思之情的无奈和愁苦，语轻意重，言简情深，含蓄蕴藉，曲致动人，是婉约词的风格。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庭筠工于造语，极为绮靡，《花间集》可见矣。《更漏子》一首尤可见，历代词评，对此词的赞誉尤佳。
关于温庭筠的词作，我们就先介绍这些。这个人的词作，为学词之人的必修课，大家务必要去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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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9 21:0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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