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子夜歌两首分析

李寒秋

    最近写了八首子夜歌，其中第六首是关于杨柳意象的“织篮须折柳，谁惜柔弱姿？感此微贱物，承欢能几时？”诗坛名宿格那丁先生看了，认为是八首里较好的，又提了一些意见。还说了，“子夜歌就是民歌，民歌的最大特点是自然，口语化。‘织篮须折柳，’要自然第二句就得接着折柳说，折柳如何如何，现在的‘焉（谁）惜柔弱姿’也可以，算是一种转折。但三四句跑偏了，没有接着第二句的意思来，微贱的不一定柔弱，柔弱的不一定微贱，意思扣得不紧。还有微贱物与承欢的衔接也有问题。先做到自然连贯再说诗意吧，这是另一个层次的问题。”我当时就笑说，格老大概是把“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这样的名篇当作及格的标准了吧？当时就想写篇诗论，来好好说说这个话题。诗论还没写，过了一阵子，格老发表了针对咱这首诗的该作“编筐莫伐柳，伐柳伤我身。柳丝千万缕，长系有情人。”我当时就笑了，说格老这一改，文人味道更重了。决定就这个改写诗作合并写一篇诗论。一直有事心烦，这两天才有心情写作。

    我的原诗是子夜歌风调，也就是民歌风味，又属于拟情代言体，用的是女性的口吻，手法上用比喻和象征，明面说柳，暗地说人，整体意思还是流畅连贯，词汇意象也还紧密的。柳条当然属于微贱之物，触手可得，顺手折来。编织成篮筐用来承物，很快就会破旧不堪被人弃用，谁又会如获至宝珍惜不已呢？这当然也就是民间青年普通女性的普遍哀怨。用柳条的柔弱不自主与柳条篮筐微贱不经用，来象征爱情短暂与婚姻不幸，这符合古诗的风调。承欢，就是承受欢爱的意思。欢也是南朝女性对心上人的爱称，承字用得也很自然，因为柳条篮框本来就是承物之用。这首子夜歌，较古人类似作品精美程度有过之，流畅程度无不及，算是今人拟古拟情的民歌乐府作品中的佳作了。

    至于格老的改作，犯了一个更大的根本性的错误还没觉察出来，那就是整篇前后断裂了。一二句是民歌风味，自叙口吻，三四句就成了文人风味，总括口吻了。而且词汇和意象都不紧密了，从柳条的自我珍惜哀怜一下子跳跃到千万缕柳条长系有情人，这个属于意思跨幅太大口吻转换过快过于明显了。柳丝长系有情人，这并不是柳丝的自然属性，而是属于人为强加给柳丝的意思。而且前面根本没有作好充分铺垫，意思突然凸现，造成了文脉断裂和理解障碍。还不如一分为二，写两首。一二句另外配上两句结尾写成民歌体，三四句另外配上两句开始写成文人体。另外，五绝四句话二十个字，需要高度紧密配合。五绝本来就存在着容易辞不称意捉襟见肘的问题，一个闲字都不能有，何况是废字？格老的改作，伐柳两个字重复了一次，柳字还另外重复了一次，其实都属于不大用心的结果。相比之下，咱的八首子夜歌，除了叠字和有意重复，一个重字都没有，这就是用心创作的结果。

    在古诗创作中，五绝实际上属于最难写的体裁。一切文艺作品中都有这样的规律，最长的体裁和最短的体裁仿佛是两个极端，都是难度最高的。长的体裁，属于以繁驭繁，恨不得把宇宙社会人生万事万物都囊括在内。短的体裁那就是以小见大，以少总多，以简驭繁。五绝四句二十个字，一个字没用好就看出破绽和缺陷了，一句话没写通顺写明白，全篇就要作废。不像长篇小说长篇弹词长篇剧本，成千上万的错误纰漏都不影响整体阅读效果。可见作品写得短，天生就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一不小心就把作品的弱点全都暴露出来了。这是我的个人看法，欢迎读者们各自发表真实的意见。

附：子夜歌八首

水生难狎弄，花败焉乞怜？休厌我心苦，去留但随缘。

泥底藏贞节，入秋莫不知。妾身多灵窍，相连尽情丝。

碧叶无人摘，风冷叹萎枯。宁可池中老，岂由浊世污？

郎性严寒季，日日少温存。奴被坚冰覆，夜夜凝泣痕。

子是北归雁，侬是南塘菱。三冬掩芳意，开春送汝行。

织篮须折柳，谁惜柔弱姿？感此微贱物，承欢能几时？

榴火分外红，何故未结实？待嫁盼蜂媒，自言宜家室。

焦思令头白，亭亭恨衰黄。诚愿荐苇席，与君铺上床。

北山钓者

欣赏，欢迎常来！

孙山外孙

编筐谁折柳，万缕复千丝。 感此柔弱质，承欢能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