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欣赏漫谈 文/穿越梅嶺 十 读古人的诗词作品,作为掌握了现代科技文明的我们,往往会被一些悖于自然现象和生活常理的描写所困扰。这些现象,包括生活中的常识和自然界的现象,这些常识和现象,有些,今天的小学生都能解释,但在古人,却是不能知的。然而,我们读古人的诗词作品,却不必用这些去解释,因为,你只要这样去解了,也往往是解不通的,既然解不通,也就无法欣赏到作品带给我们的审美感了。 “白发三千丈”、“燕山雪花大如席”,是李白的名句,每读到这样的句子,我们就会受到感染,放佛能看到李白的愁闷、触摸到燕山的雪。但是,我们知道,人的头发就是从生下来一直到死亡,几乎也长不成三千丈的,而燕山的雪,即使大过其它地区,也不可能和一领席一样大的,这是悖于常理的,在修辞上我们可以说他是夸张的写法。正是这种夸张,才让读者受到了感染,如果我们硬要用常理和科学去解读,作品带来给人的感染也就不复存在。 可是,偏偏有人去做这样的科学研究,唐鲁峰在《诗词中的科学》一书中,就以科学的方法对“白发三千丈”做了解剖。“头发变白不仅是老的信息,愁的结果,而且是由于生理上、生理上、病理上种种因素导致的。但老白头是情理之常,只是这‘三千丈’写的太夸张了。不过也有人作这样的解释:一个人的头发有说十万跟左右(也有说二十万根),若是古人披头散发,每根头发按一次长计算,十万跟是十万章,远远超过了三千丈。若是不讲诗意,这笔账、还可算下去,一根头发究竟能长得多长呢?据观察,头发长得很慢,每星期长1·5—3毫米,平均寿命是二至六年就要脱落。若按每星期长3毫米,六年可达936毫米。”看到这样的解诗,我们的诗意是不是会马上就寡然了呢? 欣赏诗词我们一定不能用物理和科学的真来阻滞趣味,诗原可以“以无为有,以虚为实,以假为真,灵心妙舌,每出人意想之外,此之为灵趣。”(清·冒春荣)而当物理和科学的真否定了上述的话,诗也就没有诗意了。 我们再来看杜甫的“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诗(《武侯庙柏》)我们读到这句诗,立刻便体会到武侯庙的古朴,树木的高大荫荫。但有人不这样去看,沈括说“四十围”、“二千尺”的比例不科学。“四十围乃是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乎?”“武侯庙柏今十丈,而工部云‘黛色参天二千尺’,古之诗人好大其事,大率如此。”(宋王直方《王直方诗话》)沈括从科学角度对杜诗提出了疑问,王直方诗话中的记载则从真实的角度对杜诗责疑。而我们从欣赏的角度来看,这些疑问或解释都会对领略诗的意味产生阻碍。郑子瑜先生在《中国修辞学史》中说“杜甫此诗,是用夸张辞,沈存中(括)却拿算盘来计算,以为‘四十围乃是径七尺,无乃太细长乎’《缃素杂记》作者黄朝英却认为武侯庙柏当从故制,四十围实百二十尺,则径当为四十尺,其实两千尺并不算太细长呢。其实黄、沈两人的计数比赛都是无谓的。”郑先生说到这里以为是黄、沈二人的计数是无谓的,我却要说是可笑的。 科学与真实之对解诗无用,从上述两例可以得到印证。我们再来看郭沫若的一个改诗案例。《随园诗话》卷十录清人《山居二首》: 一从疏世事,终日把犁锄。村邑牛羊外,秋砧水石余。 山深迟刈麦,潭冷不生鱼。倘有诗人至,犹堪剪韭蔬。 郭沫若看到这首诗,非常欣赏,原因在于这首诗对乡村景物的描写非常清新亲切,但他又认为“潭深不生鱼”可商榷。说“鱼乃冷血动物,以海洋之寒而鱼犹生之,故无潭冷而不生鱼之理。如改为‘潭静不生鱼’似较妥帖。” 郭沫若是从鱼的生长习性和常理,得出诗中的“潭深不生鱼”有问题,给改了。不过,他终究是不放心,便去请教了养鱼专家,结果得出了相反的意见,养鱼专家告诉他“终年水在摄氏二十度的冷潭,可放鱼而不能生鱼苗。”如是,他知道了诗中的“潭深不生鱼”实乃是“经验之谈,我之所疑为妄。” 由郭沫若给清人改诗,可看出穷究物理以解诗,难免不妄。(2018/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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