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中西文论观念之差别 出口转内销体

许传刚

这个帖子当做响应梅花山人的《如何看待中西文论观念之差别》，从翻译看文化差异
出口转内销体

我国古代某些诗歌，被外国人译出、后又经人把“洋文”再译为汉语，几经辗转后虽然原作的情境尚依稀可见，但已改头换面，与原作相去甚远。这种再经其他语种译过来的中国古诗，仿佛商品出口后又转向内地销售，故称为“出口转内销体”。

1.郭沫若翻译歌德的《暮色》加注为：“此本李白诗，被歌德译为德文，今予复译之为汉语．亦颇足启发译诗之灵感。”(见《沫若译诗集》)

原作是李白的《长相思》   郭沫若翻译歌德《暮色》（李白诗）

日色欲尽花含烟         暮色空自垂，近景已迢递。

月明如素愁不眠         隐约耀灵辉．明月初上时。

赵瑟初停凤凰柱         万象在暗里沉浮，

蜀琴欲奏鸳鸯弦         薄雾在云际凄迷。

此曲有意无人传         湖上静来无语，

愿随春风寄燕然         反映着暗影阴森，

忆君迢迢隔青天         俄见东边天际，仿佛月明如火。

昔时横波目             纤柳纫如丝，

今作流泪泉             纤枝弄清波

不信妾肠断             妲娥的灵光逶迤，涓涓的夜景清和。

归来看取明镜前         清和的情趣．由眼到心窝。

论者只此一例，不足以反映中外的差异，后来我从别人谈翻译的文章中找到好几个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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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当一个朋友启程，远别千里，
　　即将动身，他却迟迟疑疑。
　　人们分离，似乎不再相遇。
　　一年已逝，你可曾见它复归？
　　我不知它向何处、如何终止？
　　无疑，它在天边遥远某地。
　　流年，如江河滔滔东去，
　　空空流入大海，再不归回。
　　我的左邻正痛饮葡萄美酒。
　　右舍已在烤炙肥美的猪豚。
　　他们安享这舒心的一天
　　酬答自己艰辛的一整年。
　　作别往日，我们无怨无悔。
　　是不是告别来日，也无识无知？
　　万物万事流转，万事万物
　　流走，从不见其回归，
　　而我们日渐老去、日益衰萎。
　　
　　译按：原诗为嘉祐七年（1062年）苏轼作于陕西凤翔的岁晚三首之二，“岁晩相与馈问，为馈岁；酒食相邀，呼为别岁；至除夜，达旦不眠为守岁。蜀之风俗如是。余官于岐下，岁暮思归而不可得，故为此三诗，以寄子由。”此为其二“别岁”诗：
　　故人适千里，临别尚迟迟。
　　人行犹可复，岁行那可追。
　　问岁安所之，远在天一涯。
　　已逐东流水，赴海无归时。
　　东邻酒初熟，西舍彘亦肥。
　　且为一日欢，慰此穷年悲。
　　勿嗟旧岁别，行与新岁辞，
　　去去勿回顾，还君老与衰。
　　
　　附Kenneth Rexroth英译：The End Of The Year by Su Tung P'o

　　When a friend starts on a jounrney of a thousand miles,
　　As he is about to leave, he delays again and again.
　　When men part, they feel they may never meet again.
　　When a year has gone, how will you ever find it again?
　　I wonder where it has gone, this year that is ended?
　　Certainly someplace far beyond the horizon.
　　It is gone like a river which flows to the East,
　　And empties into the sea without hope of return.
　　My neighbors on the left are heating wine.
　　On the right they are roasting a fat pig.
　　They will have one day of joy
　　As recompense for a whole year of trouble.
　　We leave the bygone year without regret.
　　Will we leave so carelessly the years to come？
　　Everything passes, everything
　　Goes, and never looks back,
　　And we grow older and less 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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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秋天，片云如刃悬浮天边。
　　西风从万里之外吹拂过来。
　　黎明，呼吸清朗的早晨空气，
　　农夫忙忙碌碌在久雨之后。
　　荒漠的树木，脱落着稀疏绿叶。
　　山梨树的果子虽小，渐渐熟透。
　　鞑靼人的笛声在城门上悠扬。
　　一只孤雁振翅直上，飞入虚空。
　　
　　译按：原诗为乾元二年（759年）杜甫在秦州所作《雨晴》：
　　天外秋雲薄，從西萬里風。
　　今朝好晴景，久雨不妨農；
　　塞栁行疎翠，山梨結小紅。
　　胡笳樓上發，一雁入高空。
　　
　　附：Kenneth Rexroth英译
　　
　　Autunm, cloud blades on the horizon.
　　The west wind blows form ten thousand miles.
　　Dawn, in the clear morning air,
　　Farmers busy after long rain.
　　The desert trees shed their few green leaves.
　　The mountain pears are tiny but ripe.
　　A Tartar flute play by the city gate.
　　A single wild goose climbs into the void.

4.最有意思的是一个最蹩脚的“诗人”在外国却成了了不起的诗人

《论翻译的伟大》外国朋友眼中的中国诗人

一个外国朋友，五十多岁，酷爱中国，因为他喜欢中国的美食和诗歌。
某次一边吃着美食，一边聊着诗歌的时候，外国老头说他非常崇拜孔子故乡的一位中国近代爱国诗人，名叫庄重禅（音译）。我说我没听说过这个人，老外就即兴用汉语给我朗诵了一首这位诗人的诗：
遥远的泰山，
展现出阴暗的身影；
厚重的基础，
支撑起浅薄的高层；
假如某一天，
有人将那乾坤颠倒；
陈旧的传统，
必将遭逢地裂山崩。
这是他看到英文诗之后自己翻译成中文的。他说这个不是原文，但意思应该差不多。之后还说，这首诗中蕴含着非常深刻的寓意（老外还真是没法理解中国人的含蓄，都这么直白了，还说有深刻的寓意），表达了他想要推翻旧制度、建设新国家的爱国情怀。
我非常不好意思地再次表示，这首诗我也没听过。外国老头就又给我讲了些这位诗人的轶闻。比如他的生活放荡不羁，与很多女人有染，但是他很尊重女人，在他发现他的一个小妾与自己的下属有私情之后不仅没有追究还给他们路费放他们走（比楚庄王的绝缨宴还有胸怀啊）。还说他很注重孝道，小的时候母亲遗弃他改嫁，等到他当了大官之后不仅不记恨母亲，还特意找到她，把她和继父一起接到自己身边颐养天年。还说他曾经是掌握几省的大权的高官，可是不懂军事，在内战中战败，后被人刺杀。
按说，就凭上面这些条件，应该不难找出这个人是谁了啊，可是我还是没找到这个人和这首诗。直到某一天看到了张宗昌的这首诗：
    远看泰山黑糊糊，
　　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
　　下头细来上头粗。
其英文翻译：
Seen from afar,
the gloomy Mount Tai is narrow on the top and wider on the bottom.
If we turn the Mount Tai upside down,
the top will become wider and the bottom narrower
张宗昌简介: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军阀，曾任山东军务督办、山东省省长，人称“三不知”将军，即兵不知有多少，钱不知有多少，老婆不知有多少。没上过什么学，觉得自己既然身为孔圣人的父母官，不带点斯文不行。于是，发展教育，现场拜师学艺。
　　一番苦练之后，那张宗昌功力大进，不久便出版一本诗集，分送诸友同好。百年中国，诗人成群，但象张宗昌这样仍有诗句流传、仍被人惦记的诗人寥寥无几。以下摘抄几首，可谓奇文共欣赏。（可惜，文章辗转转载，真实作者未知）

许传刚

大家对张宗昌的文化不大了解，有必要抄录一下，有利于理解中西差异
张宗昌（1881·2·13～1932.9.3），字效坤。山东掖县（今莱州市）人。1925年～1930年历任山东省军务督办，山东省省长，山东省省主席。张宗昌人称“三不知”将军，即兵不知有多少，钱不知有多少，姨太太不知有多少。

　　张宗昌觉得自己既然身为孔圣人的父母官，不带点斯文，枉来山东一趟。于是，现场拜师学艺。一番苦练之后，那张宗昌功力大进，不久便出版一本诗集，分送诸友同好。百年中国，诗人成群，但像张宗昌这样仍有诗句流传、仍被人惦记的诗人寥寥无几。以下摘抄几首，可谓奇文共欣赏。
《游泰山》


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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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刘邦》

听说项羽力拔山，吓得刘邦就要窜。

不是俺家小张良，奶奶早已回沛县。

注：奶奶应读作奶奶的，以骂人的话入诗，真是狗肉将军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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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也写个大风的歌》

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

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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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湖》

大明湖，明湖大，

大明湖里有荷花，

荷花上面有蛤蟆，

一戳一蹦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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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闪电》

忽见天上一火镰，疑是玉皇要抽烟。

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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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蓬莱阁》

好个蓬莱阁，

他妈真不错。

神仙能到的，

俺也坐一坐。

靠窗摆下酒，

对海唱高歌。

来来猜几拳，

舅子怕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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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趵突泉》

趵突泉，泉趵突，

三个眼子一般粗，

三股水，光咕嘟，

咕嘟咕嘟光咕嘟。

张宗昌有次在大明湖，随从为他讲了刘鹗、杜甫等对济南风光的评价，张宗昌没头没脑地问:“杜甫是谁？他会打炮么？”在趵突泉，有人向他诵读和讲解了一些诗联:“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张宗昌听不懂，不耐烦地说:“什么他娘的狗屁诗！老子一句也听不懂！看俺张大帅做一首来。”于是，顺口胡诌道:“趵突泉，泉趵突，三股水，光咕嘟，咕嘟咕嘟光咕嘟！”随行人等听了，笑不敢笑，只好敷衍:“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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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趵突泉》（其二）

趵突泉里常开锅，

就是不能蒸馍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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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题》

要问女人有几何，

俺也不知多少个。

昨天一孩喊俺爹，

不知他娘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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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诗》

你叫我去这样干，

他叫我去那样干。

真是一群大混蛋，

全都混你妈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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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雨》

玉皇爷爷也姓张，

为啥为难俺张宗昌？

三天之内不下雨，

先扒龙皇庙，

再用大炮轰你娘。

注：张宗昌在济南求雨不得，一怒之下把大炮拉到千佛山上，扬言要再不下雨就拿大炮轰天，结果还真下了！要不怎么说玉皇姓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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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冰歌》

看见地上一条缝，

灌上凉水就上冻。

如果不是冻化了，

谁知这里有条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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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雪》

什么东西天上飞，

东一堆来西一堆。

莫非玉皇盖金殿，

筛石灰呀筛石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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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游西方》


早听西方好，他妈真不孬。

想要多玩玩，睁眼却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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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日大便》

大雪纷纷下，乌鸦啃树皮。

风吹屁股冷，不如在屋里。

刚刚评论  玉皇大帝的后代就是不简单，虽然殃梨病棗，但他他祖先张打油的诗风格没跑了。比那些矫情的诗好看多了，虽然粗俗了点，至少有娱乐性。所以梨棗虽受殃，换得笑颜在，也可将功抵过了。何况这种诗在外国都是著名的诗，那泱泱大国的中华诗人随便哪一个在外国也是响当当的大诗人了。怪不得大家都不认账的新诗在外国据说也获得好评，有的评价还甚高呢。

梅花山人

有一种观点认为诗不可译，最少都是很难译，一译就变味，中诗外译尤甚

许传刚

梅花山人 发表于 2018-5-13 17:45
有一种观点认为诗不可译，最少都是很难译，一译就变味，中诗外译尤甚

赞成。但会译者就不一样，就像张宗昌的诗译得那么好一样，莎士比亚的作品未必真那么好，但译者实在不简单，数十年前我通读了一遍，对译者水平佩服得五体投地。译者忘记是谁，诗一样的语言，韵文的押韵也是中国式的。译者成就了莎士比亚的名气

梅花山人

许传刚 发表于 2018-5-13 18:09
赞成。但会译者就不一样，就像张宗昌的诗译得那么好一样，莎士比亚的作品未必真那么好，但译者实在不简单 ...

对，诗是一种特殊的文体，译者的水平决定了译文水平，对于中国的古代文化的翻译，非学贯中西者难以为之

我们现在看一些外译诗，主要也是读其思想性，对外文的音节、韵律、韵味等一无所知，事实上西学东渐主要的还是转介其思想性和一些科学领域的科学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