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张枣在接受黄灿然的采访时,谈到过一个令人醍醐灌顶的看法,他说写诗有点像悟禅:一开始,词是词,物是物,两者区隔无缘,互不相认;后来发展成词就是物,物就是词,写诗演变为一套纯粹的语言操作;到了第三阶段,词和物再次分开,从表面上看,这仿佛又回到了初始状态,但经过前两个阶段的洗礼,实际上却有着本质的不同。此时的主体达到某种空以纳物的状态,无偏私、不挑剔地对待事物和环境,内心充满激情、理解和爱。诗人超越了书写,最终回到人的境界里,没有哪个词不能用,词和词处于必然的来龙去脉之中。 这个写诗的三段论,如果用王国维的“人生三境界”来解释,似乎也说得通:第一阶段,词与物相互寻找,诗人绞尽脑汁,发明语言,力图再现周围这个动荡不息的世界,有道是“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二阶段,词物合一,语言获得空前的威力,诗人在语词的游戏里创建、维系和消费着一个无尽的世界,正可谓“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第三阶段,词与物在彼此占有后又拉开距离,但却牢牢携带上对方的肤色和体温,诗人在词语中开发出世界的广阔性和超越性,仿佛瞬间穿透了这个世界,并重新向当下生活致敬,无论它是惬意的、糟糕的还是无色无味的,诗人都抵达了一个必然性法则,他已将生活过程当做了诗的过程:“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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