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首五律看山谷用典之精切 和答钱穆父咏猩猩毛笔
爱酒醉魂在,能言机事疏。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
物色看王会,勋劳在和答钱穆父咏猩猩毛笔 爱酒醉魂在,能言机事疏。平生几两屐,身后五车书。 物色看王会,勋劳在石渠。拔毛能济世,端为谢杨朱。石渠。拔毛能济世,端为谢杨朱。 古今善用典者非山谷莫属,古今因用典而遭诟病者亦非山谷莫属。山谷这首五律句句用典,其密度之大,在用典当诗中是少见的。我们先来一下里一下里面都用了那些典故。 首句杜佑《通典》引《猩猩传》大意是“猩猩贪酒,又喜欢穿屐。人们就将酒和屐放在野地里诱捕它们。”次句出《典礼》“猩猩能言,不离禽兽”,可见,猩猩是会说话的。三句出《晋书·阮孚传》“未知一生能作几量屐。”四句出《庄子·天下》“惠施多方,其书五车。”五句《汲冢周书》中有《王会》篇。六句出班固《西都赋》“天禄,石渠,典籍之府。”七八句出《孟子·尽心》。 捋完典故的出处,我们再来看它们在句子中的意义。首句是说猩猩贪酒,喝多了就走不动了,能说人话,事情就不那么机密了。颌联是用阮孚“人生当作几两屐”的感叹来说人生苦短而欲壑难填。山谷在这两联中,把一些看似跟猩猩毫无关联的典故串在一块,点化成新意。猩猩因为贪酒而丧生,而猩猩付出生命的代价又助成了丰富的著作。山谷在这里似说自己在政治上的失落,在著述上却又大有收获,所谓塞翁失马。颈链出句说猩猩毛笔来自国外,是钱贡父出使高丽带回的,对句说毛笔的功用。从这句看出山谷对自己作品的自信,他相信能够被藏在像天禄,石渠这样的皇家图书馆中,并流传后世。尾联通过杨朱拔一毛而利天下都不肯为的行为,说人不能只顾一己之私,要有拔一毛而利天的精神。 王阮亭非常欣赏山谷的颌联,说它“超脱而精切,一字不可移易。”这句,如果在平常状下,算不得是好句,但在用典的情形下而能写得如此洒脱,难怪很挑剔的王阮亭赞叹了。又岂止是阮亭赞叹,方回于《瀛奎律髓》说:“此诗所以妙者,平生,身后,几两屐,五车书,自是四个出处,于猩猩毛笔何干涉,乃善能融化斡排至此。末句用拔毛事,后之学者,不知此机诀不能入三昧也。”山谷不愧为用典中的斫轮手,“把已有的故实裁剪到诗里,表现崭新的内容,一支毛笔,光从物象上去描摹,允许没什么写的,可诗人却发挥想象,从侧面去赋咏,把物象与自己所处的时代以及身世,感情熔铸在一起,既不粘,又不脱,句句都留有可供读者思索的余地。裁融典故,义兼比兴,在议论中展示事物的形象,这正是宋人咏物诗独到之处。黄氏此作,体现了江西诗派诗歌的一些重要特点,其密旨在以比为赋,自能避俗生新。”(陈永正)。 陈先生在这里提到江西诗派的密旨,关于这点,纪昀在《瀛奎律髓》中也有提到“点化甚妙,笔有化工,可为咏物用事之法。”通观山谷这首诗,字字有来历,但又使人不觉到。对不知道这些故实的读者来说,没有阅读上的阻碍,仍然能够理解诗歌的意义,其用事精微已到浑成之境。这跟驼庵说的“用典应如此,虽不知典而亦知其好”是一样的道理。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纪昀所说的“咏物用事之法”了,就是字字有来历,但又使人不觉,不知到典故的来源也能理解诗歌的意义。 当然,也有说不好的,以清代二冯为甚,此不多赘,可参看《瀛奎律髓》。(梅嶺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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