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①何必以硬火(下)——释《中孚》 内容提要: 击鼓鸣锣的去打老虎,老虎没打到,反而被老虎吃了;公鸡无涉河本事,高叫“过河哟——,过河哟——”,引来杀身之祸。这是文王对战争笨蛋的形象描绘。戡商之事,何必定用硬家伙?要学豚鱼之做实在事,这就是在家拨弄你的“稀饭碗”(《履·九二》:幽人贞吉);或者融合诸侯关系(《中孚·九五》:有孚孪如)。时机一到,瓜熟蒂落。即令是统一战线,也不是军事同盟,仅仅是喝酒唱曲的“派对”(party)而已。 注①:大国,壮大国家之谓。 1.0《中孚》篇导读 “鹤鸣在荫,其子和兮;我有美酒,吾与尔共靡之”,是多么信实、悠游而愉悦的场面啊!该篇名为“中孚”,衷心而诚信之谓也!西伯与诸侯的燕乐唱和,就是对殷纣的殡虞之乐、送葬之歌。文王对诸侯说,为了取得戡商的胜利,或鼓、或罢、或哭或歌,胜利在一起,喜极而泣在一起。为此目标,大家需诚信以待,同步等齐,但不是政治绑架。月有圆缺,马有匹亡,这是常事。 戡商之事,当如豚鱼之过江一样,做实事,过了河别人还不知道。而不是“咯歌果——,过河哟——”如公鸡般高嚎。 本文有两重涵义。 2.0《中孚》篇翻译 【原文】《中孚》:中孚,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 【译文】《中孚》:对外的中正诚信,对内的如豚鱼一样做实在事,才是涉河王天下的根本。理当长期坚持。 孚,信也。中孚,衷心诚信之谓。这里是指姬周对诸侯的诚信。 豚鱼,水生动物,善游。这里以豚鱼之实际能过江,又不张扬,比喻卓有成效的戡商政策。此与《中孚.九五》之“翰音登于天”形成鲜明对比。 本篇列举了三种动物,除豚鱼而外,有《九二》的白鹤,《上九》的公鸡。《九二》的“鹤鸣在荫,其子和兮”,那是一种安闲、祥和的氛围。用仙鹤的安闲,描绘西伯联盟的愉悦祥和; 而《上九》的“翰音登于天”,正是以公鸡之无涉河本事,声音却十分张扬。“咯歌果——,过河哟——”,还没有过河,对岸已经看到了你的“打猫心”了。比喻没有政治谋略,行事张扬的武人形象。豚鱼不会唱“咯歌果——,过河哟——”,却真实地过了河,乃有谋略的政治家的象征。 作者反对如公鸡般的张扬,自然赞美豚鱼之实能渡江、却又不张扬的美德。这一主张,既是姬周的戡商政策定位,也是统战同盟的戡商政策定位。 贞,鼎也,定也,不移也。利贞,适于长期坚持之谓。 大川,黄河的别称。殷商在朝歌,就是现在的安阳,在姬周的东北面,黄河的另一面。所以,利涉大川就是利于戡商的代名词。 【原文】初九,虞吉,有它不燕。 【译文】初九,早些安葬而为他举殡虞之乐吧,有他在侧,食不甘味。 虞,象人披虎皮、歌之舞之之形,勇武男人之舞蹈(戲、劇也是勇武男人之事),省为吴(yú)。后来吴(yú)为女子之专事,又变为娱,故虞为娱之本字,娱乐。 管理山泽禽兽的官叫虞人。大约这个倒霉的山泽官常常被老虎犲狗吃掉,所以要披老虎皮,用以唬狼、迷虎,就像阳谷县的猎户上景阳岗要披老虎皮一样。 因披虎皮作假乱真,所以虞有欺诈义。《左传.宣公十五年》:“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但以上几义与文意都不对位。再翻阅《辞海》,得如下解释。 虞,“古时既葬而祭之称”,《辞海》引《释名.释丧制》曰:“既葬还祭于殡宫,谓娱乐友神,使还此也”。 “虞吉”,因殡虞XX而吉利,显然是对所恨之人的诅咒。若出自文王之口,则是希望商纣王快快死去,早点给他奏殡虞之乐。 燕,通宴。有它不燕,有他在侧,食不甘味之意。 可见文王不以武力戡商,并不是放弃戡商,而是在寻求一种卓有成效的戡商途径。 【原文】九二,鸣鹤在荫,其子和兮。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译文】九二,鹤鸣在荫 ,其子和兮;我有好酒,不独享兮;与尔共杯,其乐若何兮! 这就是纣王的殡虞之乐啊! 是文王与诸侯之间的和悦信实场景。其本身就是为商纣王所奏的殡虞之乐。 【原文】六三,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 【译文】六三,共同戡商,获商酋首。而后或泣或歌,或疲极而毙。生死以赴,荣辱与共。 敌,敌人。周之大敌莫过殷商。得敌,得商之谓。 罢,繁写为罷,为能(熊)在网下。张舜徽《约注》:“……凡兽为人所制,则疲困矣。能(熊属)在网下为罢惫(píbeì)……故罢字当以疲困为本义”。这里表意戡商的失利,乃至于束手被擒,或竭尽全力而不果。 【原文】六四,月既望,马匹亡,无咎。 【译文】六四,虽则共同戡商,却非同步等齐。月有圆缺,马有匹亡;指头有长短,弟兄有高低。但求戡商,疾徐皆宜。 既望,阴历十七、十八、十九日之月,不那么圆了,但仍然是好月。况乎圆月是弯月变的,缺了会再圆; 匹,配也,伴侣之意。公马与母马也不是天天在一起的,也可能“跳槽”,但不是永远的离异。 两者用以比喻姬周与同盟诸侯之间心心相印、淡然而信实的关系。 【原文】九五,有孚挛如,无咎。 【译文】九五,建立如同胞共母之兄弟一样的情谊,吉祥无咎。 挛,孪之误,或为孪的同音假借字。孪,《说文》曰:“一乳两子也”。徐锴《系传》:“孪犹连也”。按:孪就是双生子。此处用以表意血浓于水的同胞情谊,以状西伯与同盟诸侯之间的兄弟关系。 【原文】上九,翰音登于天,贞凶。 【译文】上九,公鸡无涉河本事,却善张扬。“咯歌果——,过河哟——”,声闻于天,招灾而已。不予改变,至于大凶。莫如豚鱼,悄然而济。已济而河,敌尚不觉,岂不妙哉! 翰,《说文》曰:“天鸡赤羽也”。翰音,公鸡的叫声。 现在公鸡叫“咯歌果——”大约就是三千年前的叫法。“过河哟——”,却与三千年前有所差异,但不会很大。《说文.叙》曰:“形声者,以事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江为水形工(gang)声,读如缸(下江人现在还是读江阴为缸阴)。河为水形可声,读河。可知,江字音变大,河字音变小。所以文王嘲笑“过河哟——”是公鸡唱“咯歌果——”。 公鸡无涉河本事,却善张扬。文王在这里用公鸡之叫得凶,却实际不能过河,嘲笑那些崇尚武力的武人,如公鸡一样,最终不能过河。 公鸡高叫的结果是什么呢?这就是灾难。我五六岁时,家是茅棚柴壁,鸡罩置于室内。山村静寂,公鸡叫声悠扬深远,甚有韵味。有天夜晚,公鸡照样叫,不过后来走了调,成“咯歌果—啊啊啊—啊——”,后来就是惨叫了。原来,野猫寻声跟过来了,咬住了它的要害。等狗一叫,人一吼,野猫跑了。鸡班长的脖子吊起、雄(jióng)不起了。父亲不无惋惜地说:“讨得的!讨得的!你叫哪样嘛?”公鸡能不叫吗?耀武扬威的武人能不亮肌肉吗? 3.0豚鱼不是强盗 文王在本篇赞扬豚鱼,显然对公鸡的张扬不满。豚鱼不会叫“咯歌果——,过河哟——”,却实能过河。 那么文王是不是要姬周如偷袭珍珠港的老鬼子一样,或如半夜偷鸡的野猫一样,悄悄冥冥儿(qiāoqiāo mīmīer)的干偷袭呢? 文王没有这样的强盗性格与思维。 文王五十年没有发动对殷商的战争,对商纣王极尽服从之能事。《诗.大雅.大明》:“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厥德不回,以受(辤之省——宁)方国”。对殷商的基本国策是不要踩老虎尾巴,不去撩拨胡须,不要逗老虎发怒咥人,很能代表文王对殷商的政策。 《履》篇对帝乙二年姬周武力击商失败投降,做了政治清算,定论为“既跛有瞎的残疾人做憨事;是武人为于大君的结果(《履.六三》: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难道文王要在批判之中,重蹈覆辙、打自己的嘴吗? 文王赞美豚鱼,是从豚鱼在过河问题上,能做实在事这一点立义的。 文王要做什么样的实在事呢?这就是《履.九二》的“履道坦坦,幽人贞吉”,在家老老实实的“拨弄你的稀饭碗,筹划国民饮食,就是戡商坦途”,这就是实在事。《家人.六二》的“奴隶不逃,在于温饱(无攸遂,在中馈)”、《家人.六四》的“富家大吉”、《颐.卦辞》的“自求口食(筹划饮食)”,也表示了同样的政策取向; 或者结交朋友,结成戡商统一战线。“我有好爵,吾尔共靡之”,西伯联盟的和悦融融,本身就是纣王的葬后之乐,殡虞之歌。 拨弄自己的“稀饭碗”,真能达到戡商效果吗?《史记.周本纪》:“西伯阴行善,诸侯皆来决平”;“太师疵、少师彊抱其乐器而奔周”。西伯如果政治不开明,经济不富裕,能吸引诸侯与卿士来奔吗?民之望归,如婴儿之望父母。在武王兵临城下之时,“纣师虽众,皆无战心,心欲武王亟入。纣师皆倒兵以战,以开武王”。 做自己的事,得外人拥护,王道威远震迩。 这里顺便解释帝与朿字。 帝之甲金文,是冂内(国界内)插戈柲(耀武),冂外伏奴隶(辛)。表意王道(或武力)威远,境(冂)外方国自己臣服的意思。文王以政策(王道政治)感召奴隶们的阵前倒戈,就是“帝”义的实像描绘。 朿是帝的反义。朿,象戈矛(武力)突破冂界(国界)、入侵他国之形,就像朿之锥入肉皮一样。显然是文王所反对的。 “豚鱼吉”,就如帝字的本义一样,在国内做好你自己的事,让境外人自己臣服的意思,而不是用它来表示强盗般的偷袭。 4.0《中孚.彖》翻译 【原文】《彖》曰:中孚,柔在内而刚得中,说(yué)而巽,孚乃化邦也。豚鱼吉,信及豚鱼也。利涉大川,乘木虚舟也。中孚以利贞,乃应乎天也。 【译文】《彖传》说:中孚卦的卦象是柔在内而阳刚居中,象意君王与田邑主的柔和、谦虚与中正。田邑主在下愉悦顺从,君王在上谦逊讲礼,下愉悦上和巽,可以感化人民而安平天下。要诚信,天地不欺,信及豚鱼。“利涉大川”,就像舟可浮于水一样,君王谦虚,能得民(田邑主)拥戴而涉江过河。中正诚信有利于正,乃应天之大道矣! 柔在内,是指六三、六四两爻为阴,为柔,故言柔在内,在整个六爻中的中间。中间柔和虚空,暗示在春秋诸侯制度下,朝内各政治势力所应持有的政治态度——柔和、虚心。 当时,天子诸侯是国家主宰,其实大权全在家族,即田邑主手内。如鲁国,季氏五代为政;在齐国,陈氏也多代为政,最后杀齐侯而自立。这些为政的公卿柔和吗?《中孚.彖》要求柔和虚心,实际是作为政治约束而提出的。 刚得中,是指九五和九二两爻,分别居于上卦的中间和下卦的中间,所以叫得中。我们知道,《彖传》将上卦表朝廷,下卦表民间。朝廷以天子诸侯为中,为朝廷主宰;民间以田邑主为中,为民间主宰。刚则表阳气、正气。刚得中,表天子诸侯与田邑主在法权的中与德性上的正。 说,就是悦。下卦为兑,在卦性上表示愉悦,象田邑主和驯愉悦;上卦为巽,卦性上表示谦逊,象君王之安闲谦逊。上下相组,就是“说(悦)而巽”,就是臣和顺而君安闲、和谐无间的政治态势。这样的政治态势定能化成朝野民风,安定国家。 信,诚信。化成(协和)天下需要诚信。信及豚鱼,比喻天地不欺,诚信达于豚鱼之谓。很像王侯与执政者(田邑主)之间的政治誓言。 在孔子时代的春秋后期,大概都厌倦了以人质示信的游戏规则。 《左传.隐公三年》:“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于郑,郑公子忽为质于周。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郑交恶”;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沚之毛,蘋蘩蕰藻之菜,筐筥锜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繁》、《采蘋》,《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很能说明《中孚.彖》“信及豚鱼”的政治涵义。 乘木虚舟,是指下卦兑有水象,上卦巽有木象。两卦相组,就是木在水上,有船浮于水上之象。比喻君在民(田邑主)之上,犹如船之浮于水上,君由民(田邑主)所载。 虚舟,则是以六爻整体附会人事。上两爻与下两爻都是实线条,像独木舟的船帮,中间两爻是虚线,表示挖空成槽。其实是以独木舟之虚空能浮水,象意君王之谦虚得民(田邑主)拥戴。不虚心就会沉没(倒台)。鲁昭公、齐景公之流至死不明白“王麻子不种痘”的道理呢!这可能是最早的“民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政治哲理论述。 虽然《中孚.彖》对卦符符号纵横附会,却是是一篇能联系当时政治实际的优秀政治论文,主旨为阶级调和。与《履.彖》一起,两篇都是对王侯的政治规劝,抑或示威。同时是对田邑主为政的策略性谋划。 5.0《中孚.大象》翻译 【原文】《象》曰:泽上有风,中孚。君子以议狱缓死。 【译文】《大象传》说:上卦为风,以象君德;下卦为泽,以象民和,这就是“中孚”。风高浪大,风和水平,水象即风象。感此象意,君王(君子)当放宽刑法,缓免死罪。 很像晏婴在规谏齐景公。《左传.昭公三年》:“(景公)笑曰:‘子近市,识贵贱乎?’对曰:‘既利之,敢不识乎?’公曰:‘何贵何贱?’于是(当时)景公繁于刑,有鬻踊者。故对曰:‘踊贵屦贱。’……景公为是省于刑”。 “其正(政)闵闵(悯悯),其民屯屯(淳朴);其正(政)察察,其民夬夬(尹振环《今本<老子>五十七个章节中的模糊点》.贵州人民出版社)”,是说,“其政悯人,其民醇厚;其政严峻,其民乐于走险,鱼死网破”(夬之解释见《履.九五》),人民面貌是君政的外露。很能说明为什么要“议狱缓死”的道理。 《中孚》大象传》哲理甚深,很有见地。 6.0结束语 《中孚》篇论述与诸侯建立诚信而愉悦的合应关系。而这种唱和,就是对于商纣王所唱的送葬之乐、殡虞之歌。而不是如公鸡一样嚎叫:“咯歌果——,过河哟——”,应该如豚鱼一样,作实在事。 《中孚.彖传》则论述春秋时代的时事政治,要求诸侯王“谦逊讲礼”,田邑主“柔和合应”,下愉悦上和巽,可以感化人民而安平天下。显然“泥水匠”的活儿,阶级调和。 《中孚.大象传》则说,人民的面貌、态度,是君政的外溢形式。“其政悯人,其民醇厚;其政严峻,其民乐于走险,鱼死网破”,所以要君王“议狱缓死”,行宽松政治。 三者之主旨并不在同一焦点上。说“《大传》乃解《易》之津梁”,不知从何说起! 7.0 怎样对付霸权主义 以下是心得,不入正文,可以不看的了。 对付国际霸权主义,我们群里,很有些人喜欢“鱼死网破(夬履)”的斗争,更有些人喜欢效公鸡之唱“咯歌果——,过河哟——”,“翰音登于天”,以枪杆子对枪杆子,打倒美帝。 这些人的思维,还处于梁山好汉的水平,要像“拳打镇关西”、“血染鸳鸯楼”一样的解气。殊不知,国家于国家之间的斗争,是高级智慧的拼搏,早已不是拼肌肉的时代。周文王认为“发展经济(幽人之贞)是最有成效的戡商”,是否也是最有价值、最值得继承的“政治智慧”呢? 战争,是要人去拼搏的。反击(越南)战的那些短了双腿、少了胳膊的荣军,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只能在疗养院整日打扑克。而四肢都缺了的、双眼均瞎了的,就度日如年了(本人所见)。虽然,在国家需要时,这也是可以贡献的,牺牲是必要的。但是,作为本群的智慧,是足以指导国家政策的高级知识分子,是否一定要以子弟的奉献,去求得某种成功呢?难道不应该效法文王之策,“做大自己,让敌人自我衰落”更好? 2009/11/25/于贵阳甲秀楼 2017/04/17修改于遵义石佛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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