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削足翁翁 于 2017-9-9 07:56 编辑
(一)诗人无不梦江南 江南胜境,千古传诵,诗人作家,无不“趋之若鹜”也,不独陶渊明“性本爱丘山”,李白也是“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白居易的《忆江南词》最为代表:“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由此足见江南之胜境令人向往、流连、诗兴勃发!“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住。”斯境斯美,难道我们的诗仙李白不去放怀一游么? (二)李白:三下江南放荡游 李白,蜀人一个,要去江南赶上春,就得出川。李白出川,前后三次,开元年间(725)一次,天宝年间(753)一次,乾元初年(759)流放夜郎途中经巫山遇到大赦天下再一次返回江南。 (三)李白南游处处诗 李白暮年从贬谪夜郎国的途中被意外放还,惊喜交加,诗人的心情自然快乐无比。从天宝末期(天宝十二年)(753)写赠王昌龄左迁龙标尉的诗“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到乾元二年(759)写“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心境大变,也可知诗仙无法左右时代环境的无奈。从此开始,诗人继续出川之路,一路向东,沿长江过洞庭,直下金陵,一路上饱览祖国大好河山,诗兴勃发,佳作妙句不迭,令人向往。 注意,这不是诗人第一次下江南了,开元年间,李白曾经游历了江南,留下许多美好的诗篇,比如《渡荆门送别》: 渡远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又如《望天门山》: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 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 第三次出川是从巫山被放还(759)之后,游历江南,诗人登岳阳楼,泛游洞庭湖,写下了《游洞庭湖五首》,其二曰: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 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此前的天宝年间,李白隐居庐山,也曾游历江南,其赠王昌龄诗就是这时期写的,还有《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以及《秋登宣城谢脁北楼》: 江城如画里,山晚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 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文字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文要说,清代沈德潜认为第二句“晚”应该是“晓”,关系都不大,历来争议比较多的是颔联“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 (四)“两水夹明镜”究竟何解 李白游历宣城,写有多首诗作,其中《秋登宣城谢脁北楼》最负盛名,名句有“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这两联读来爽气袭人,畅快淋漓,但是读者对于“两水夹明镜”的理解却历来歧义不断,谁也不服谁。归纳起来,大致有三种解释。在介绍三中解读之前,首先需要明晰一下诗中的地理名词。当时的宣城,有两条小溪从城外经过,都在城东,一曰宛溪,一曰句溪。宛溪从东边流往城南,今人有注曰“穿城而过”,实误,宛溪并未穿城,而是在城南与句溪汇合流入阳江。宛溪之美,历代文人诗赋都有记载。李白也有《题宛溪馆》,有曰:“吾怜宛溪好,百尺照心明。何谢新安水,千寻见底清。白沙留月色,绿竹助秋声。却笑严湍上,于今独擅名。”宋代苏为也有《宛溪》咏:“源分春谷边,来此自溪徼。雪冻泛其流,潄玉鸣于沼。晴光汤霞影,白浪浮天杪。水木助清翠,景物随昏晓。汀沙翠荇长,酒市青旗小。凭槛立津亭,归心逐飞鸟。”李白将宛溪比之于富春江的子陵滩,可见宛溪非同寻常。宛溪之上有凤凰桥,在城的东南泰和门外;句溪之上有济川桥,在城东阳德门外。两桥都是隋文帝开皇年间(581~600年)的建筑。 明确了诗句所写之实景实物,下面就是怎么解释诗句的含义了。——读诗之人总免不了有此雅好,非要“明明白白地”讲清楚诗人的诗句,而不是像陶渊明那样“不求甚解”。读诗之人不仅非要“明明白白地”讲清楚诗人的诗句的“真确含义”,而且还要别人认可自己的理解阐释才会“善罢甘休”,甚至有的还要(?)连篇累牍地写文章说了又说,不知道这是不是宋代人留下的“恶习”。 首先,广为流播的分析就是按照“主谓宾”的现代汉语文法格式,“两水”(名词,主语)“夹”(动词,谓语)“明镜”(名词,宾语),如此解释下来,自然让人疑问“两水”所“夹”之“明镜”又是如何呢?有人解释说,在这两溪之间有一片湖面“明镜湖”,澄明如镜,故曰“两水夹明镜”。詹瑛先生主持的《<李白全集>校注汇释集评》即持此观点。 其次,不是从主谓宾的角度去“解构”者五个字,认为是“两水夹如明镜”,“明镜”作了状语也,解释为“宛溪、句溪像是两块明镜相夹一样流经宣城外”,《李白安徽诗文笺释》即采此说。 第三种解释则更觉着牵强附会穿凿得很。有人说“两水”所“夹”之“明镜”即宣城本身,宣城像是一块明丽的镜子被两水所夹。 至于“双桥落彩虹”,确实是一个比喻句,这不应该做别的解释,有别的解释者也应是“外道”者,不足为训。 私心觉得这样像西方医学生拿着解剖刀去解读前人诗句,实在是有点“圆凿方枘”、“买椟还珠”之感,很不可取,读诗还是取陶令之法,比较可靠,也容易摸到门径,如此一字一句解诗,恐怕多是误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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