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王君

江山一伐檀

    昔吾羁军旅，尝戍南诏。初，因故谪守段谷邑，至而顾望，见营处僻壤，野惟三五彝户散焉。颇落寞寡欢，思进身无望，前途缈哉，乃日颓矣。

    时有陕人王君，位居千总，亦吾官长，夫妇皆为军人。其见吾眉长蹙、愁颜不展，谆谆常相慰勉，孜孜时伴左右，戎机暇余，常以私顾。久之处若家人，吾视王君若兄，呼其妇以嫂，夫妇皆以弟吾，情义日深、恩渥日隆。

    越数年，王君夫妇解甲，偕归故里。吾远徙岭南，临别互赠一相片，以作留念。犹记其时驿道折柳，叮咛万千，哽语噎然。兹惟忆及，仍若在耳。

    吾至岭南，因行伍倥偬，致与王君音绝，互不知讯矣。居五年，吾除伍籍，其后行贾江夏，尝窃思荆陕毗临，寻王君当易，然遍问兵营故旧，皆莫知其踪。闲时端详王君赠相，戎装英姿，神采勃发，容颜栩栩兮，然对而难语。吾常击节喟叹，怅惆不绝，时远而相片色泽渐褪，累增黄斑旧痕。后复诸事缠身，兼数番迁居，致相片忽失，觅而无着，深引为憾也！随日逐长久，渐置脑后矣。

    一日，忽来一电，声亢语急，乍闻即知王君也。阔别十三经年，而音嗓依旧，殊未易哉。大喜之间，争问安好，互询近情，或聊边陲旧事，或叹岁月遽逝，道家长里短，述平日轶趣，胖或瘦否，壮或羸乎，乃至餐食坐卧，莫不一一欲知其详，更别后长思之言，一时喋喋难休，反而复兮，穷而始焉。始知王君已官西安主簿，谓兄嫂亦觅弟久矣！悉吾贾湖北，喜约五月一日趋来晤叙。然至五月中旬，犹未见其至，电话问之，答曰彼时见吾无动静，恐吾忙于商贾，故未至也。吾闻而悔，乃邀其六月继赴，王君欣而然之。

    然至六月，翘首方候，忽西安噩耗传来，王君竟于六月一日长逝矣！时吾方进食，闻之变色大惊，箸筷尽失于地。扼叹王君以魁梧壮健之躯，何去忽速也？而自南诏一别，十数年终未得晤，痛憾殊深哉！而吾知时，竟葬毕矣。后孀嫂泣诉：王君因宦务劬劳，心脏染恙久矣，然猜度疾微，未尝问医，而六月一日恰同事邀游沪上，颇不欲往，临行踌躇，奈同事促行，岂料一去竟成永诀，痛悔莫加焉。

      嗟夫！吾每每缅思王君，犹憾难已，感慨继之。吾尝心怀侥幸，翻藏遍览，然王君赠相实难觅踪矣！惟其时见脑海，一如王君恩义，未敢忘也。

融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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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一伐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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