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小 学(作者:罗荣)

大卫

第 二 小 学

　　建国街为南北走向，呈“之”字形。第二小学处于北端的弯折处。学校门脸上部，像县城其它重要机关那样，塑一只红五角星，显得庄重而威严。第二小学简称二小，有学习成绩差的小混混在树上刻字云：“二小二小，倒掉灶脑。”纯系发泄不满。二小的学区，如今已大面积扩展，但每班的学生还是达上百，可见烟户兴旺，灶脑牢固。

　　二小的历史也算悠久，创建于民国二十四年，称北关小学。因临近梅江，又改称梅江小学。解放后易名为新民小学。新风所及，那几年出生的男孩，不少人取这个名号，什么王新民李新民孙新民赵新民杨新民谢新民。改称第二小学后，有没有人叫王二小李二小？也许有。

　　二小所据的校区，早先是彭姓的大宗祠，以及孚惠庙。祠堂是义捐，庙观是政府征用。孚惠庙又叫行仙庙，祀奉严夏。旧志称：“孚惠庙，祀怀德乡人严夏。五代中，仕为都督。殁，屡显灵异。庙初建城西八十里稻田村。一夕，溪暴涨，神像驾浪东下，止三江渡口，逆之庙河干。庙址今在普渡桥关后。复于拱辰门内集仙观左建行祠，故俗呼行祠庙。”民国三十七年，政府拓街平路，行仙庙主体建筑留在路北端的校内，戏台隔在路南，改成民居。祠庙虽然改造成了教学楼，旧痕迹却处处可见，那些柱础、石池成为学生们喜欢去玩耍的地方。老师的厨房，则完全保留了古祠的旧貌，阴森幽邃，天井里爬满厚厚的苔藓，瓦楞上和墙缝中长着猫儿草。我在这里读书时，学校里有三栋二层的楼房，两栋为教学楼，一栋为教师办公楼。名为办公楼，其实各年级各科属的老师全部挤在一间大办公室里批改作业。坐在里面的人，要进出都有些困难。

　　两栋教学楼，一栋为旧庙改建，上下四个教室，层高很低，木楼板，课间活动时，下面教室的学生相互说话都听不见。学生们很怕这栋楼，传言有鬼。尤怕上晚自习，那时学校还没电灯，晚自习由学生自带灯盏，下课的钟声一响，大家争先恐后下楼，用墨水瓶自制的煤油灯，总被卷起的风扑灭灯火。另一栋教学楼为新建，上下六个教室，也是木楼板，不过层高适中，空间也较大。但建楼的砖块，全部取自郊外的乱葬岗北塘岭。北塘岭广袤几里，埋着历朝历代先人的骨骸，坟墓层层叠叠，淹没在萋萋荒草之中。年深日久，有些塌了顶的坟窿，森森然张大巨口狰狞地仰视蔚蓝的天空。大跃进时代，无畏的人们首先朝这里进军，发掘失去墓面墓碑的无主坟墓，把大大小小的墓砖运去建办公楼，砌小高炉，二小的领导不甘落后，发挥人力优势，组织师生扛着锄头挑着畚箕一趟趟上山，蚂蚁运物般把带着陈腐气息的砖头搬运回校，自力更生建起了这栋教学楼。学校的生员容积，一下就扩大了六个班。祠堂、庙宇、坟墓，都是死人居住的地方。在社会的大变革中，却变成了最富朝气的地方，令人感叹！

　　校区的面积，约摸有五六千平方，中央部位开辟成操场。操场没有环形塑胶跑道，也没有硬化，干旱天气从那里经过，小腿以下全是灰土。操场边上有男生小便处，课间十分钟，那里就传出响亮的嘶啦声。下午放了学，中高年级的同学便将池中的尿液舀进尿桶，担去浇菜。学校有两块菜园，一块在校区的一角，毗邻民居，种点应景菜蔬。另一块在梅江河畔，面积很大，高大的白杨和低矮的扁柏围起，中高年级每个班都分到几块“实验田”。学过农业常识的老师喜欢标新立异，常常种植些与农业社和居民不一样的品种，像西红柿、向日葵、玉蜀黍、蓖麻。那方菜园后来由政府征去，建了所民办中学。二小的学生气愤，编词骂道：民办中学，鼻歪嘴缺！骂得倒还灵验，文革初，刚建不久的民中一间教室楼梁垮塌，真有几个学生跌得鼻歪嘴缺，所幸没有死人。在二小，我读了七年书（小学六年加预备班），当过四年少先中队的劳动委员，担过四年尿桶浇菜。

　　离开二小，几近五十年。我的耳畔，还时时回旋着稚嫩的早读声。我的眼中，还时时闪耀着晚自习的灯光。

转角没遇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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