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隐无题诗新解（之二）

天下无贼 · 发表于 2014-10-17 21:59:47

李商隐无题诗新解（之二）

作者车小林

凉思

客去波平槛，蝉休露满枝。

永怀当此节，倚立自移时。

北斗兼春远，南陵寓使迟。

天涯占梦数，疑误有新知。

“凉思”有因天凉而引发愁思的意思。而从诗的内容看，又有因感情一时失落而心生凉意的意思。故“凉”字一语双关。首二句“客去波平槛，蝉休露满枝”。李商隐极善于用事物现象来说明时间。这里用蝉声休罢，枝叶上布满露水说明时间已经深夜，因为天刚黑时尚无露水形成，只有到深夜露水多了才能“露满枝”。这里着重要说的是首句“客去波平槛”，以往的解读认为水涨平了门槛，还有的说涨平了栏杆，这与实际不大相符。客人来串晚门，最多不过两个时辰（即四个小时），到子时（11点到1点）必须走，不然就得宿在主人家，而两个时辰水就涨到门槛，那客人就得趟着水回家了。水从何方而来，涨的有这样快，江水上涨是缓慢的，山洪暴发又不可能，因为不是那个季节。再则，果真水容易涨平门槛人们也不能在这里建房。因此，理解为水波是不切实际的。不切实际，说明解读错误。此路不通就得另觅他途，如果走进死胡同，还硬要往前走，就只有撞墙了。

把“波平槛”理解成水波，显然不通，更不用说水平栏杆了。水波不行，应是月波，既然人们把月光比作水，何不可把它看成月波。“槛”字是指窗槛，窗槛是窗户的外框，窗户的轴座就固定在外框上面，窗户才得以开启、关合。而窗户的上横梁就叫“上槛”，下横梁叫“下槛”，上槛紧挨檐檩，下槛紧挨窗户台，窗户台为砖砌，高档级的是木质的。现今使用的字典里，“槛”字只注“门槛”是一个遗漏。字典本身就是渐渐积累起来的，遗漏在所难免。这里说的波平槛是指平了上槛，月光平了上槛，说明满窗都是月光。客人来时，月亮尚未出来，而走时月亮已经升起很高，照得满窗通亮，也说明夜色已经很深了。这里如果用“客去满窗月”倒是十分明了，但太俗白，正如常说的味同嚼蜡。

乍看，这两句都说明了同一个时间节点，即夜深了，但细揣，李商隐有另外的意思，也是有意告诉人们，那难忘的、永远怀念的那天晚上的具体日期：从凉思看，应是天气初凉，即孟秋七月，从波平槛的时间看，应是十九。古人常用月亮说明时间，如：“往还三阅月”，是三个月的时间，“得看两次团圜月”是两个月的时间。而李商隐在这里用月亮巧妙地表明日期，是李商隐的独到之处。

接下来，“永怀当此节，倚立自移时”。永远怀念今天晚上这个时节，因为在这同一天晚上，我们曾产生了深深的爱情，那是你我都难以忘却的情景，暗喻了“昨夜星辰昨夜风”。“倚立”是有倚向的站立，指望着某一方向，如院落、门、窗等。“自移时”是独自一个人因希望见到对方而等待、挨过时间，暗喻：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颈联：“北斗兼春远，南陵寓使迟”。“北斗”指当时的政治中心长安，诗人的家眷可能在那里，“兼春”为两年之意，意为远离长安已有两年了，没有回去过。“南陵”指安徽的南陵，“寓使”指信使、邮差，这里代指书信，意为南陵的书信迟迟不到。此时李商隐寓居异乡，孤孑冷落，想得知南陵知己的书信又迟迟不见，颇感天涯沦落，天气又冷下来，好生凄凉。其景其情烘托了对情人知己的思念。于是便生占卜之想。以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这一联中，李商隐“两年”不说“两年”而说“兼春”，“书信”不说“书信”而说“寓使”，显现了李商隐一贯的艺术风格。就好像我们做数学题，用一个公式直接得出结果太简单乏味，只有用两个以上的公式分几步换算出来才更有趣味。

值得一提的是：全诗只点明了一个具体的地点----南陵，让我联想起那个“相见时难别亦难”的女主人，她去了哪里，诗人有意告诉世人，她去了南陵。南陵一直在牵动着诗人的心，全诗也是围绕南陵展开的。

尾联：“天涯占梦数，疑误有新知”。这里“天涯占梦数”是倒装句，诗用倒装，方显纯青，语序应是“天涯数梦占”，因是出句，应仄声结尾，故将“数”“占”倒置，以合韵律。“梦”作“想”解，李商隐还有“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其“梦”亦应作“想”解“鸳机”代指死去的妻子，是李商隐的写作技巧。意为常回想死去的妻子。而此处的“梦”是想要，意为：远方的我几次想占卜一下，是想卜还未卜，并非占卜了几次，占卜次数多了便降低了可信程度。为什么要占卜，对句说明了原因，因为我错误的怀疑你有了新的知己。

“凉思”是诗人自身爱情“无题”诗的缩写。解读中作了相关的交待，所以放在前边来写。对解读后边的“无题”诗有引领的作用。

叶嘉莹先生说，李商隐的诗号称“诗谜”。从以上解读不难看出，“凤尾”无题的谜底是“少妇”。如包含的意思再多一点，可叫作“少妇思郎”。而“凉思”的谜底是“七月十九”，如涵盖更多的诗意，可叫作“怀念七月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