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西城客运站

王泽生

    传记：西城客运站
    （2014-10-10早5-6点半）
    10月5日黄昏，从九三盒饭行出来，原打算东边崴过来。天色已晚，没太敢深入；就是拐过去，视线也被拒在“围场”外。
    那边是北四街口，老西城客运站，许多年前，那有直达绥棱县城的班车，路过俺家门口。我读绥化一中，校舍挪到太平岗这边以后，经常徒步来此，坐车。念师专时候，也这样。大二的时候，我和三个大一的，一起吃伙饭。我从家拿粮，顶钱，让西湖酒家给做。
    后来，盖了西城枢纽站，这里还兴旺了好几年。直到我师专毕业，大概2000年以后，迁并到枢纽站，这里才废用了。不知何时，枢纽站摘掉了“西城”字样，成了真正的“枢纽”，就是绥化客运总站。枢纽站，没有发往俺那的车；09年秋，我进城住之前，这的车我一趟没做过。
    我最初来到这座城市，是读高一那年，老客运站在一百胡同（北二东路），就是现在枢纽站的前身。那时，我没钱，舍不得坐客车，就走很远的路，坐火车。去张维镇，再走二十里地，回家。就为省那七八块钱，辗转一天，累个半死。
    那时，客车便宜，俺家到绥化才五块钱。张维屯到绥化，火车才一块五毛钱。学校在南城，火车站在城东北，回趟家要横穿一座城市。究竟走了多少次，走了多远，我确实数不清，记不得了。冬夏长年如此，练就了我的奔袭能力。多年后，我逢人便说，我是有长跑老底子的。
    10月7日半下午，还是那家盒饭行。吃罢，天色尚早，时间不太急迫，无意中顺便往东走了走。这次放弃近道，偏拐斗弯，一个大直角。恰好在那直角顶点处，我惊呆了！吖！夏天时候还没拆呢，不知何时，打上了现代的墙围子，城里建筑工地上的那种，现在很流行，高高大铁皮的，一块块喷满了图案和标语。这里也不例外。
    这里，挨着绥美小区，是老西城客运站所在地。院落空了许久，一排小仓子，都一拆而光。客运站的老楼孤零零，底楼门户洞开，顶上几层也人去屋空。窗子残破，遍地狼藉，一副乱象，是大抓沟机入住的前兆。那久经风雨的老楼，要扒掉了，要一夜之间消失了。想到此，我情不自禁，要失声，欲哭无泪。不敢抬眼看，那黑窟窿的楼窗，有我披着一身寒气，早年苦苦等车的背影。这才是触物伤神，人到中年万事休，就怕这个了。
    想了许久，无奈，我只好离去。时代变迁的洪流，不知淹没了多少，我这样的小人物。不知冲走了多少，凡人的生活轨迹。
    那黑森森的，筒子楼一样。硕大的黑窟窿，好似黑洞，正在迅速扩张，吞噬掉无数可能，包括我那久远的记忆。拆迁是一个无底洞，是个大肥活儿。
    一座小客运站，变成大站，而大站又处于闹市区。它从门庭冷落的僻处，变成闹市，前后经历了二十多年，老西门，从城市边缘地带，发展成城市的黄金漩涡，是个大变迁。
    这座小城，绿化带抢占人行道——后砌的大花池子，太碍事，占去了路旁仅有的空间。街巷被弄得愈来愈拥堵，仿佛替人受罪。
    这里，又要崛起一大座水泥建筑，围场的大铁皮一块块，直接贴到老柳树上了。透过缝隙，场内空旷旷的。秋天，这里继续在生长，不是草木，而是水泥丛林，这不是成熟的最高档。新城拔地而起，大拆迁却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空旷。
    街树冷冷的，翡翠一样。秋风一吹，冷绿的叶子，一下子萧瑟起来，泛白了，翻卷了，摧枯拉朽了。
    坠落摇曳，大幕才要拉开，但还没张开。秋风还在打转转，没舍得猛力吹胡子瞪眼呢。树和叶子貌合神离，就那么挂在枝头，有如不离不弃，实际上叶子早已干枯殆尽，早已归属了大地，这里却是坚硬的水泥，没一丝土壤。那叶脉所富积的绿，是旧城回光返照，返老还童，还是老树鹤发童颜，童心不老。
    那幢建筑，即将被拆掉！楼头竟有几丛荒草，麻雀一对对低飞，蹿入树丛。
    但叶子萧疏，它们跳跃在枝条上，影子清晰可见。再没什么可以遮蔽的了，这季节一丝不挂，任何鸟语都赤裸裸，大白于天下。它们惊惶，那黑洞洞的老楼，围场里盘旋了两圈，随即振翅，疾飞。迅猛的再三振翅，才能拔高，以至于超越了极限，飞上那楼头。城市越来越挺进高空，麻雀也摆脱了草垛，进化到一个新时代，也能超越高楼，窥视人间了。
    我觉得我像一只麻雀，从楼头飞下来，垂落一样，抛物线，黑色的背影带着寒气。我自以为可以扮演喜鹊。但年深日久，城市的灰尘，油烟子，熏黑了我。唉，麻雀生来如此，老鸹的命。秋风像一位老者，告诉我，事儿变得不好时，就得做最坏的打算。到了走投无路时，就得往好了想。
    这座小城，废弃的小客运站，有我和三弟的足迹。一代人成长起来，历史早已在此开始，又在此终结。
    这座城市，有关于我的那些处所，都随着大拆迁消亡了。但那些奋斗的经历，正是我的底蕴。日子总是一壶老酒，有底蕴才有生活的味道。故乡的酒，呼兰河老烧头，才最有底蕴。
    底蕴就是岁月的味道。我的底蕴不在嘴上，而在心里，心病。有时候，我头疼无比，却乡愁叠起。乡愁是一个人底蕴的最好产物。

风吹树吟

底蕴就是岁月的味道.....
是呀！酸甜苦辣咸的岁月百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