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小市侩的日子多么宁静

王泽生

    日记：小市侩的日子多么宁静
    （2014-10-4早1-3点）
    1.
    10月3日早5点，后栋楼，把东大山三楼那家，悄悄忙碌着。
    阳台上扯下来三根细线，拴满了气球，淡红的淡紫的，色调和那楼的气色相宜，和这小城秋色相宜。城市的，小区的，乃至我的心境，调子有些灰沉沉的。不是我情绪化，确实如此。清晨都这样，难怪我一直想奔向田野，那儿清新，那儿阳光，那儿毫不压抑。
    几个捧着一叠红纸，左转右转，不知干什么。
    上午8点，鞭炮声炸裂了这宁静。待我跑厨房去看，地上翻满了，红纸裹着牛皮纸的碎屑。一些人，进进出出，上上下下，人越来越多。
    下午2点，上菜市路过那，原来呀，是结婚的。单元门贴了一对大喜字。还有婚联，横批是“永结同心”。
    气球拴在果树那端，被吹开，飘向高空，但另一头还拽在阳台上。今夜这对新人会飘起一串好梦。
    这家不算太张扬，俺那栋楼二单元，更低调，只见单元门上的喜字，不见任何异动。
    惟一让我不解的是，小区里马葫芦（地漏）苫了红纸，有若干处，可能是想要遮住晦气吧。
    2.
    审计局胡同北口，那节能改造进度很快。
    塑钢窗子已经更换完毕，外墙保温正在做，已经做到六楼了。装饰材料已经亮化上去。
    高高脚手架上，健壮的男性在高空作业，一些女工在供料，全靠滑轮，人工拽上拽下的。一各个小塑料桶，真扛摔，摔了也不裂开。一桶桶的水泥浆，挂在长绳上，晃悠悠弄上去。
    绳子就是个大圈子，首尾相接，全封闭的，可循环地拽来拽去。笨的劳动方式，自有笨的灵巧劲。
    女工们戴着口罩，怕被谁认出来。一坨坨苯板，用绳子一套，轻飘飘，就弄上去了。
    我不禁想到一个词，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国安局门前，一个大路灯杆子倒着，躺在那好几天了。就在环球网吧那三楼，卖高能饮水机那小四楼门前。估计是这里施工，挡嗐，给弄倒的。
    3.
    在三岔口这边，众欣豆业那，她家地摊上。买干豆腐两张——4块1，那一毛钱——那老太太也不放过。给他5毛，找我9毛。真够吝气的。
    在北侧大垃圾堆那，那包公脸老汉在收摊，把青菜一样样拢起来。老黄瓜种好几根，特别的粗胖，像是水果黄瓜的，气色不足够金黄，可能时间久了。一块五一斤，一根三块九。他连一毛钱也捏给我，真是丝毫不差。
    本来想不要了，给他。可一转念，想到那卖豆腐的，话到嘴边又缩回来了。哈，我也够吝啬的了。
    买老黄瓜，是想做杂烩汤，就像“炒烩菜”那样，把几样青菜混淆后，清煮着吃。这样，各种营养都沾一点。
    4.
    我发现菜市上，都喜欢说，是宝山镇那边产的。
    三岔口南侧，一自行车女贩子，没车梯儿。用身子横住后头，顺了又顺，才稳住车把。她贴紧了路牙子，挡在人家地摊前了。
    车座架两侧，是大花筐甜菇娘，大粒儿的，一颗像是一颗——就是几乎不见烂的。从菇娘皮就能知道，还不算体无完肤，上次买的两块五一斤的，外皮太不像样，筛网似的，一撮了。她这个，比较成形，那烂瓣子就差多了。
    所以，她说话底气足，说这货好，以后就没了。5块钱一斤，多抓上了一点行不，她连续问。那种死笨死笨的盘子秤，我总觉着不够秤。吃着是好，竟没怎样扛吃，一大气，一小气，两次，全给摩挲了。
    这菇娘贩子说是宝山产的。
    我买了宽粉，他也说是宝山镇的，对我说“吃好了再来”。
    远望小区西门，街两侧是卖粉条子的，两家，彼此对峙。道西是刘连科的，牌子杠杠硬，我狐疑好久，但没肯过去。来了道东，也是顺道而至，路过那。有碎宽粉，其实也不碎，就是弯曲巴柳的，三块钱一斤，不过沾了黑灰。
    女摊主拽个蓝塑料袋，小麻袋那么大，我说买5斤。她男人说，得用袋子装。他抓起一条白编织袋，我反悔了，说买成捆的，好一些。她说，那也贵出一块钱呢。
    我拎起一大捆，她蹲着忙着，提醒他，腰过了，那捆20块钱。他再次磅了一遍，特意说“20块零8毛”，意思是抹零去梢。
    这宽粉相当的干松，我拎着蓝塑料袋。他说万不可，准得掉地上，摔碎了；要不铡了，要遭损一些。他背后那小短铡刀，横在那，一地细粉的碎屑。
    宽粉扛炖，不过还不是最好的粉。这里，没见到粉耗子。
    5.
    我夹着宽粉，怕刺破皮夹克。恰恰是细铁丝捆的，我没注意，铁丝头蹿出来，戳了个洞。这皮夹克是三弟给我的。
    我慢吞吞回走，五棵柳那，迎面老远的，见吵架的。
    竟是吕凤务老伴，和一小伙子，拌嘴呢。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她是俺那的屯邻，七十多了，还精神矍铄，吵起架来句句咬理儿，真有精神头。
    她在帮儿女卖大葱，身后一大片，绿油油的，从地里新运来的。
    那小伙子，骑在三轮摩托上，伸长脖子，忘了给后头让路。他一个劲只说一句：“老太太，我亏不亏你钱。”他后边一片鸣笛声，因为他，塞车了。
    老吕太太，说，你不欠我的，我欠你点。这老太太敢于认错，好样的。
    小伙子像个长颈鹿，一个劲和这老人掰扯，要弄出个里表来。他载着一车斗红皮萝卜，他萝卜一样，脸红脖子粗了。
    这一老一少，在为尊严而战。
    6.
    他家吵架的道西，我猫到那，那是卖白菜的。那高个男在忙，忙着咔哧芥菜疙瘩，唰唰唰，手脚麻利。他喊道，现削现卖，4毛钱一斤，腌咸菜了唉。
    芥菜疙瘩，风卷残云的袭来了，估计地里也连窝端，罢园了。
    他这，白菜也便宜，一块五俩，两块钱三棵。一过路男，勉强捏出一块二，他说一块二也给你两棵。我弄了三棵，正愁没法拿呢，他顾自给我装好了。我成了负版的小虫，慢拖拖回走。
    九三路洼塘那段，已经干燥了，烂雨水在此熏了一夏天。有时候菜买多了，也好，等于负重越野，相当地历练人。
    我小区北小门外，一平头小卡泊在那，卖白菜的。司机在驾驶楼里，拉下玻璃，说多买一毛五。
    今年，白菜过剩，白菜真是白菜价了。
    7.
    这有个铁垃圾箱。
    没修路以前，这里是垃圾堆，经常堆着蛋壳，鸡雏蜕掉的附属物。
    这里有个孵化场，每年都能听到唧唧声，鸡雏的。这一大堆，可能是最后一茬了。白的壳，红的壳，聚在那，白花花，木匠手下的刨花一样。
    我想到一个词，破茧而出。
    的确是，要破茧而出了。这小角门口，挨着的车库在大修，今天大敞四开，前门摘掉，北窗台敲开——向外挪到遮雨沿下了。
    上两天，那阳台外就砌了砖，打了小底梁，今天竖上了塑钢架子，要安装整块的大玻璃，一面墙那么大。
    这个位置不错，扼咽喉要道，无论什么买卖都能兴隆起来。这人家眼睛真毒。
    8.
    公交公司大门北，一卖大葱的小卡，葱须子带来了丰富的尘土。
    每一个买葱的，都要把根部抖落干净。唰唰唰，细碎的小黑土落地，似乎不经意，也感觉不出来。那女摊主还招呼着，说把葱的附属物拢在车下，以便她收拾走。但是，公交车下班了，饿了的老鼠似的，疯跑回来。惯性大，卷起了一片黑烟纸，是黑色浮尘。
    沙尘暴就这样来的。
    这里，是三叉戟地带，卖大葱的云集于此，满地葱皮子。有一块钱一捆，当然是小捆——也就一毛钱一斤了。
    大葱也过剩了。
    小区里，一溜溜一排排，晒着葱。那卖大葱的车呢，走过去，浓郁的葱味馥郁入鼻。小城飘满了葱味。
    有些女人喜欢利索，把葱梳理得刮刮净净的。或稻草捆上小把，或趁青叶子蔫吧了，拧成疙瘩揪，老太太发髻那样，好几棵拧在一起。或者，干脆，就放挺在那。
    大葱的诸多贮存方式，能看出一个人家的生活气质。
    小市侩的日子多么宁静。

风吹树吟

‘市侩’亦有善良、勤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