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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樵童少年（上）文都河——我生命的源泉 电影《上甘岭》插曲“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风靡全国半个多世纪，无论城乡，有口能唱。本村口也有一条大河，名叫文都河。小时，觉得她很大，长大后走遍大江南北，回到家乡一看，这“大河”真是不大，因为其长不过百十华里，最宽处不过几十米。 为何乡亲要称其为大河呢？因为村内有条小溪，小河沟，为其小支流。小河沟从沟掌发源，幽幽缓缓地，曲里拐弯地，漫过一片片沙石，穿越一道道石堾，透过一列列树木的掩映，润过一株株花草庄稼，裹挟着多多少少的小鱼、小虾米、小蝌蚪，流经3华里左右，即冲出村口，汇入文都河。 我村大名朱家沟，抗战前与南文都村合村，因位于其村西1公里，又称文都西沟，文都人就昵称为西沟；抗战时告别南文都村，与偏西1华里之王家沟村合并，但无人喊本村东沟。至今也是个自然村，从未独立过。不知前辈为何称朱家沟？村里无一人姓朱，仅有范、郝二姓，以范姓居多；同样，王家沟也无一人姓王，单有一个封姓。 幼时，村里有六十户左右人家，后来渐多，开始单干，后来入社，再归公社，分为三个生产队。沟掌住着约十来户人家，为吴性，归属王家沟大队，同饮一溪水，却非一个自然村。本人上小学时在王家沟小学上完三年级，进入更西边7华里之李家口上小学四年级之联班，接着上高小五六年级，每天往返走读。直到上中学之前，以及在外上中学6年度寒暑假时，就在这有限的空间内劳动、学习、生活，度过了难忘的岁月。 在这期间，大河就是我生命的源泉，活动的重要场所，欢乐的世界。虽然这里并没有“稻花香两岸”，靠村的这边就是山路，河对岸一片水田多种麦子、玉米、谷子、黄豆、高粱之类。但我就是爱她，爱得一塌糊涂。 欢乐之一：摸鱼采石。 那时，在村上十三四华里之石板村尚未修建水库，我们处于文都河下游，水量比较充足。河水常年淙淙流过村口，水量有时漫过脚面，有时没过膝盖。村民在水多时，就踏着简易木桥走到对岸；水少时，即迈着撂石跃过河去。桥头上下的此岸，在晴朗天，常有婶子大娘嫂子大姐们浣衣。她们往往带着一大盆衣服，坐在一个石头上，将脏衣服泡水擦上肥皂，平展于面前之扁平石头上，手持棒槌，狠狠地捶打，直到胳膊酸痛，方才罢休，尔后放水冲洗，看着肥皂沫随着微波荡漾而下，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 对我们秃小子来讲，不用过河，而是直接沿着河水往下徐行。走不远，就能看到一条条鲤鱼、鲫鱼、鲶鱼，每条一二两、二三两左右，滑溜溜地串来串去，在你腿肚子上蹭过，凉丝丝的，觉得特舒服。它们游得轻灵快速，要是猫腰去抓，根本逮不住，也就不逮，故意赶着它们走；它们有的调皮得很，还扭过头来，瞪着我们，仿佛在说：“来呀，看咱们谁跑得快！”这些小家伙就像小天使，自我嬉戏，也跟人类嬉戏。我们玩一阵，即放过它们，专门去“掏窝”。所谓“掏窝”，就是去找那些中型的扁圆的石头下面，物色猎物。因为，小型的石头，经不起水流冲击，难于隐藏鱼类；大型的岩石下面又过于空旷，鱼群活动频繁，难于捕捉。只有中型扁平岩石下，既能经激流而不动，又有适当空间供三五条鱼休憩、饮食等，而且体型也略大，一条可达3两以上。俺们最多时一次能摸七八条。回到家后，妈妈们谁也不会做鱼，一是不懂得怎们拾掇，怎么烹炸煎熬，二是家中根本也没有富余的油用来烹炸煎熬，只好自己白水煮熬加点盐，因鱼小而刺多肉少，吃起来毫无味道。干脆，我们也不吃了。有猫的喂猫，没猫的喂猪。我家无猫，猪也不爱吃。后来，逮鱼就纯粹成了游戏，只是比赛看谁逮得多，赛后把鱼都放了。有次，我在石下摸了一条肉呼呼的大鱼，拿出了一看，竟是一个癞蛤蟆，心里一激灵，急忙扔掉了。我们那里村民直到70年代还不会做鱼，据说石板水库修好后，一个民工抓住一条十几斤大鲤鱼，煮熟后，吃了一少半，就扔了。真是可惜！要知道那时农民的生活水平还不高，副食改善不容易啊！ 采石，则是自己实实在在的猎获。50年代初，我家院子里还是土地。一到雨季，地面即泥泞难行，靠几块石片跨越。我们父子就决定从文都河取石铺地。于是，我每次到河里玩耍就从不空手而归。所幸，河里的石头大大小小应有尽有，我专门挑选青色坚硬的比手掌略大的扁圆或长方形的石头，放到荆条编织的宅筐里提回家。不到一年，就采够了数，父子们一起铺满了院子，还堆砌成各种花纹，成了村里的样板，许多人来看。嫂子初次登门看到这样的院子满心喜悦。五六十年过去后，家中久无人居住，残垣断壁，杂草丛生。但杂草下面的片片青石还完整地排列在那里。今年10月下旬，我回家扫墓，踏在杂草掩映的石院，想起当年慈母做饭、父子砌石的场景，怎不感慨万千？ 欢乐之二：洗澡游泳。 50年代初期，村里人还不习惯在家烧水洗澡。夏天，在大河里洗澡游泳即成为美好的享受。 记得那时从村口的桥头往上二三十米有块大岩石，岩石下为一泓清潭，平常也有半腰来深。那是大闺女小媳妇们夜晚嬉游洗涤的圣地。中老年妇女可能偶尔有参与者，多数还是在家用毛巾擦洗了事。 秃小子们自有绝佳境界。上面提及的河对岸的那片水田名为王安。在王安的右下角，即桥头下行一二百米处，堆积三四块岩石，石下即是碧波清洌的天然浴池，面积不大有三四平米，水面不深可及胸部。只要一吃午饭，嘴头一抹，赤裸上体，腰系毛巾，就跑到大河的既定地点。一般是我最先到达，一会儿另外三四个同龄伙伴就陆续赶到。大伙一边踩水狗刨，一边搓洗腰胸，一边聊天，讲述上午干了什么活计，讲述各自生产队的趣事，也讲述心头的理想。期间，时有小鱼零距离肌肤相亲。仰观蓝天白云缥缈，时为苍狗变幻之状，毒阳猛劲发力，也奈何我等不得。我等正是逍遥舒服，如痴如醉。有次，饭后，我出村时跑得过快，未提防“啪嚓”一下子摔倒在横卧眼前的硬石上，把整个下巴摔得血肉模糊，裸露出白纷纷的骨头。急忙翻身回家，母亲一面擦洗包扎，一面埋怨：“大河，是大家的，你至于不要命的去抢啊！”从那儿后，我老实了几天。待伤口刚好又去游泳了，只不过不敢再跑了。至今那次伤疤还烙印在下巴上，仅仅因为横亘而存，旁人不易觉察。 有时天气太热，我们晚上也去那里悠游。边游，边仰头数星星观月亮，闲聊些牛郎织女或封神演义的神话。 在大河涨水的日子，也是我们最兴奋的日子。在村上靠近南文都村之处，水面比较宽阔，一块大石片下去也有一潭，平时深过腰半。对面一片沙滩，紧接王安水田的上头。涨水后，这里往往淹没头顶，对面沙滩变为泽国。两个村水性好的半大小伙子们加在一起有十三四个，总在这里比赛，看谁最先游到对岸。我每每是个中间派，因为主要是狗刨，游得慢，游到对岸后要被冲下去几十米远。两村各有几个自由泳游得好，常一马当先，甩动胳膊，击涛博浪，快速到岸。 我虽泳技一般，绝对是个瘾头最大的“泳癖”。平时，在生产队干活，每一处水田中间，会挖个死井，深达数米，面积不过一二平米，长方形或方形。水温较凉。农民利用原始时代桔槔原理，踩踏在井壁悬空的石板上，用柳罐往上汲水，倒在田头水渠，缓缓流进田畦里。我在干活休息时，总要赤条条站在悬石上跳进深井扑腾一二十分，任凭下面有枯烂树枝纠缠，任凭青蛙抗议，这才罢休。 因爱游，也爱逞能。有次上午几个村民一起沿小溪往沟掌走，走到一华里之外，见有一片水坑。忘了是谁“激将”：“听说你爱游泳，敢在这里游吗？”我说：“有何不敢？”便和另外一个叫堂锁的老弟一块脱光下水。虽然水坑不深，脚能踩底，关键是当时正值春夏之交，身穿夹衣，水凉刺骨。我俩折腾一小会儿赶紧上岸。村人也服了我们。 后来我到李家口小学上学后，在滹沱河游过泳；岗南水库蓄水后，在西柏坡湖游过泳；到天津上大学后，在海河游过泳。从文都河、滹沱河至海河，是一脉相承，都是我的母亲河。在母亲河的畅游，不仅锻炼了自己的体质，也强健了自己的气质。往后五六十年，走过多少江河湖海，只要有机会绝不放弃，下河入海。虽速度不快，而耐力极强，一气游个三四小时不成问题，被友人戏称为“航空母舰”。如河南范县附近的黄河，那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我游了；黑龙江的镜泊湖月亮湾，我游了；河北的北戴河，游了不止一次；山东青岛栈桥的海湾、烟台开发区的海湾，游了；厦门鼓浪屿的海湾，游了；广西的北海，游了；三亚的崖州湾、清水湾、西岛，游了；泰国的芭堤雅浴场，游了；柬埔寨的七里海浴场，游了，等等。有时，有人结伴游；有时，独自一人，毫不惧怕。还有许多地方，去过，不是不想游，不敢游，而是没有时间。如俄罗斯的涅瓦河，北欧的波罗的海，东西欧的多瑙河、塞纳河、威尼斯的黄金水道，等，你不游进去，便不知其中之妙；越是广阔的浴场，越想体验其温馨；越是看到波涛汹涌，越想一探究竟。 正是：生平快意浪中游，享受清凉无尽头。湖海江河随意逛，苍颜依旧竞风流！ 欢乐之三：捞柴打木。 文都河大多数时间，温柔缱绻，缠绵多情。但一旦发怒、发飙，也很可怕，那就是洪水暴涨的时刻。至今刻在脑海的是1963年那场大水，我高二暑假期间。一连五六个昼夜的风雨，将文都河变成一头凶猛的狮子，张牙舞爪，势不可挡。 那时，我已长成一条将近1米8的大汉，由少年走向青年。每天只穿一条粗布短裤，戴一顶破草帽，手持一网，任凭风暴雨狂，坚守在河边，浑身湿淋淋的，却毫不觉得天凉。眼看着排山倒海的大浪一层层从上游卷下来，砸下来，吞没了碧翠的田野，吞没了文静的清潭，咆哮着，翻滚着，随时将裹挟的烂树枝、破木板、小树根、羊粪蛋等甩到岸边的岩石上，再以摧枯拉朽之势把新卷起的东西带到下游去。我自觉热血奔腾着，不停地捞取树枝、木棍，包括杂草、羊粪蛋，放到高坡处，以便背回去，晒干了，当柴烧。 我所站立的地方是几块巨大岩石错综交叉之地，是个河湾，每一次惊涛骇浪宣泄而来，总要在这里打几个旋转，浪花扑到腿肚子上，甚至膝盖以上，也不恐慌，因为其劲力已经打了折扣，尽管还怒吼着，却不能把你怎么样。只要你站稳脚跟，不失足掉到岩石之缝里，就无危险。反之，它还能留给你更多的干货。因此，我每天均可满载而归。 这不？好机会来了。这天，大约上午8点刚过我就来了。巨大浪涛从半里地之外就呼啸着冲下来，眼看着其卷带着沉重的东西，奔袭到我身边，被巨岩一挡，被迫卸下包裹，又旋转到岩石上。我放下网子，顺势一接，是一根笔直的檩条，赶紧放到一边；未来得及细看，只听“咣当”一响，又来一根，我忙抓住一头，带到前一根前，一看，两根几乎一般长短，一般粗细。不由惊喜：好木头！ 这时风雨渐小，浪涛渐弱。我扛着一根檩条，先送回家；告诉父母，还有一根，就又跑了一趟。父亲看着两根湿漉漉的檩条，对我说：“这是槐木的，结实啊!比你挣两个月工分还价值大。咱有大用。”是啊，那时我们生产队工分值一天三毛多，十天三块多，60天也就二十多块。两根好檩条，足可抵上干活两个月。 其实，最关键的不是这两根檩条的实际价值，而是其使用价值。很快，父亲就找木匠用其制作了两件宝贝：一是生产用具：胶皮轱辘夹篓车，用以运土送粪收获庄稼，走在普通的山路上甚为方便。每次见到村人父亲都觉得格外自豪：这是用傻儿子捞河柴原料打造的啊！二是生活用具：压饸佬（应“食”字旁）床。母亲用它给我们压过好几次荞麦面和玉米面的饸佬，心里自然很熟贴。这次回家看到夹篓车还在，压饸佬床却不翼而飞了。心中不免唏嘘！ 感谢文都河给了我生命的灵动和精神的营养，给了我搏击风浪的胆识和力量，给了我许许多多的梦想。 一次次走过一次次亲，一回回思念一回回爱。一滴滴甘泉一滴滴泪，我不唱你我唱谁！ （2016年11月13日—14日拟；458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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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1-15 13: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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