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二则：秋风凉

王泽生

    日记二则：秋风凉
    （记于2014-9-30早3-5点）
    1.
    9月29日下午2点半，去菜市。果树林萧瑟了，但叶子没集体蜕落，正等着一场寥廓的苦霜呢。此刻，树林子尽是苍林，瘦、劲、透，天气也这样。
    果林边，黄花子还盛开着，黄蕊徐徐，张开的花瓣泛紫。肯定是菊花，是否黄菊花，我不知道。我揪一朵，好馥郁，那花香直浸鼻子，姑且只能用馥郁这个词。花朵，冰冷入骨，我不禁一惊。这么冷，居然能绽开，这是苦寒之花。秋色清贫的时候，它坚守着一份情怀；恶劣，低温，摧不跨它。它是太阳花。
    天气之间，皆凉了。一下楼，楼道里不见一只蝴蝶，不见一个喘气的蚊子，不见一个小咬。前两天，小咬成了精，漫天漫地，漫街头。只要阳光和煦，风不大，那的空气里就密麻麻，万万千，小咬直钻你的眼。
    出了单元门，好空旷，遍地冰凉。听不见一丝虫鸣，不见一只飞鸟，燕子全走了，就这两天走的，它们在南下的途中。冬天来了。
    风一吹，大太阳忽然高耸一下，满野庄稼一片片被收割。
    阳光祥和的洒满小城，长街小风，丝丝透骨。连一丝风都不容情了，一下子，秋天该深到啥程度了？阴阳相隔！
    是的，高楼矗立，阳光被界分开，如同阴间和阳界。楼下，背阴影的地方，拔冷死了，好似鬼气阴森，发了邪门的冷。而阴影之外，但凡避风处，脊背朝西晒一下，不一会就暖洋洋，直辣辣的暖心暖肺。秋天就是这样怪，冬天未到，冻土味就呲牙了，还是獠牙。
    小城鬼森森，我本就活在阴阳之间。
    年轻爱美的女士，还一身黑色秋装，胸脯高挺，三维高挺。而那朴实的女人，珠黄了，根本不顾什么仪态，尽管佝腰驼背。天一冷，让好多人驼起背来。
    老太太粗布大袄，大步，还诅咒着，她很骄傲，“咱东北这地方，冬天就是难过”。明明冷死了，她还故作刚强。
    小孩子呀，牵着大人的手，一蹦一跳，一扬手，一抬脚，说，天不冷。孩子活力真旺盛，我忽然明白了一种道理，什么叫衰老。
    今年啥都贱，昨个大葱还两毛呢，今就涨了一角。今夜大降温，零度了；况且这两天，白天最高温，也不过是上些天的夜间温度。此起彼伏，气温一落千丈。大葱如潮赶来，土豆子已经上市若干天了。大葱还要涨，土豆子稳住了价，青菜扶摇直上。黄瓜两块了，就是小黄瓜球子，还一块五二斤，我挑了3块钱的，在短发女的地摊上。
    小菜市有一种残缺之感，菜品愈来愈少，似乎瞬间缺少的。一年的露天集市要走到头了。一些茄妞子撂在地上，也没得几份了。红辣椒两块钱，小的三块，真是价；还在涨，明天，就不止这个价了。
    今年，秋市来的特别快，夏市没等结束，秋市就戳到眼前了。一夜秋风凉，季节更迭之快，让人猝不及防。这的秋天啊，来得多么坦诚，不带一丝伪饰，不带一丝猥琐。
    2.
    拎着大馇子粥，很不方便了，那东西撒不开手。天冷得冻手。
    那聚了一大坨人。地上横躺着一位——透过一根根木桩似的身体，窥见了，是那卖菜的老汉。他直愣愣，僵挺挺，横在那，顺在那。被围观，被唏嘘，被怜悯，被残酷，被暴打过。据说是城市执法打的，就是城管，打完，把老汉撂在地上，开车跑了。
    附近，老汉没任何熟人，没任何亲人。在一起卖菜的看不惯，看不下眼去，就拨了110，来了一大个子警察，很年轻，也缩着脖，抄着袖子，他也怕冷。他也是人。
    老汉木头一样，笔直躺着，穿着一件烂大衣，也像是盖着。他身下垫着一个袋片，有一些葫芦贝垫着，散落的，沾着土。他卖葫芦贝的，值不了几个钱，竟被暴打一顿，惹起了众怒。
    瞧，那堆小烂黄瓜，是这老汉的，被踩踏，一截截呲牙咧嘴，也似乎怒不可遏了。
    那警察就挨着黄瓜，戳了老半天，束手无策。另一个菜贩子，滔滔不绝，一边介绍施暴的情况，一边示威，说国家还有没有王法了。他在催警察，想辙啊，尽快弄走老汉，都半个钟头了，水泥地这般冷，再一会冻死人了。毕竟是人命关天，警察似在无动于衷，他默默瞅着老汉。
    人愈来愈多，这三岔口的小贩，也不卖菜了，都来帮老汉，你一言我一语的。有的说城管跑了，还能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执法的，有单位啊，一找你一个准。
    有的说，打人那绝对不对，怎可以打人，那几个城管叫这老汉骂了，骂他们一身狗皮，脱了狗皮连狗都不如。
    更多大多数是，连声唏嘘，说，得有人出来管管，再躺下去，要出人命了。这老汉原来就残疾，看，他那手直得瑟，你个城管打他干啥。他无儿无女无产业，想讹你还讹不上呢，见了都绕开。
    有的说人家都跑了，住院啊，自己掏钱呗。住哪啊？公安医院呗。有的说，这得国家掏钱了，给看病。
    那警察实在耐不住，去试探抓老汉，让他起来。老汉意识很清醒，眼珠子瞪了瞪，他手跟个树根，竖在那。警察想了一会，抓起手机，报120急救。不一会，警笛长鸣，车来了。下来俩戴口罩的，把老汉弄走了。警察也跟去了。
    警笛呜呜着，一切让路，朝北头开跑了。
    有个年轻女子说，打电话举报。年纪稍大一些，另一女的说，报了也没谁管，走，咱们走。说罢，她拽她走开了。
    一群人空余在那，一地葫芦贝被谁收拾。一场风波至此收场，都说好赖不济，120急救真来了。人们抱着一线希望，祝福老汉。
    冰凉的水泥板地，冰冷的街头，一群冷嗖嗖的人群。老汉，关注他的那些人，秋风凉。
    小城，呼兰河的大太阳苍凉着，人间良善苍凉着。

风吹树吟

日记二则：秋风凉
    （记于2014-9-30早3-5点）——先生咋这么早就在写作了？

呼兰河的大太阳苍凉着，人间良善苍凉着——先生生花笔下，我们看到了太多的人间冷暖....问候先生文祺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