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提取公积金纪实

王泽生

    日记：提取公积金纪实
    （2014-9-25晚9点半，至26日早1点）
    1.
    9月24日下午1点半，睡醒了，做了个噩梦，被惊醒的。
    梦到乡下老宅子被强拆了，无人告知我，背着我捅刀子。等我发现，那成了乡卫生院了，新院子，我家没了一丝痕迹。我傻眼了，我的魂儿立刻没了，我的根被人挖了，面目全非了，我的老宅子。
    这个梦，可能和老赵有关，昨天，他来电话，要帮我拆房架子。他很是积极，我不高兴。过几天，我就下乡去。
    心情不好，就逛街，办琐事去。
    2.
    小北脚门，顺风而去，街上还没见落叶。零星的凋落，早被清洁工弄干净了。
    阳光很热，但空气是凉的，似乎再也蓄积不住热量了，这样的天儿，有多少热气都会挥发掉。
    北二街口，北侧车流稍微一停，我横蹿过去，奔向十字街东北角。绕靠一辆抢道的摩托，一回头，那街心有个怪物，是个摄影的。不知是记者，还是民间摄影师，他画地为牢，几个红色塑料路障戳在那。那种圆锥形的东西，空心的，等距离摆在那，圈出的空地里，一架相机支在那。架子高高的，相机小小的。
    摄影师是个小伙，他战场步枪瞄准似的，把准星拉到30米的距离，低头，猫腰，眼珠子盯住窥镜。他瘦高个，一副学生娃模样，由于瘦，留的长发不显眼。由于海拔高，他的瘦达到了极限，一根长棍钉在那，很机械，很行为艺术。
    真不知他在看什么，照什么，构思什么，想什么。难不成是交警请来的，给他们美容的，还是其他。
    我从他定格的方向过来的。街心西南，那拐角处，原来啊，坐着一尊雕塑似的活人，一个老太太，很标准的山村老大娘，七八十岁，土极了。她太像旧中国的难民了，蹲在街边，卖儿卖女，乞讨。更像资本主义经济危机时期，美国大萧条，那贫民窟的女人。
    她裹着头巾，黑瘦黑瘦，脑袋就是一颗放大的核桃。面部是一堆褶皱，很多道横纹、斜纹、曲线，无法用语言描述那沧桑劲儿。如果眼睛不动一下，真以为是泥塑，是件艺术品呢。她眼巴巴的样子，比山民的装扮还震撼人，她旁若无人，吸着大叶子烟，一口口吐着。近旁，撂着一个大编织袋，油渍麻花的，那是充满许多经历的袋子。
    她是个拾荒者。还是这摄影师招来的“模特”，或是他们偶遇，互不搭边呢。我驻足，回头，凝视了许久。
    她坐着，看着繁忙的街头，怅然若失，缓然抬身，背起比她还重的袋子，走了。那边是废品收购点。
    这小伙子连续抓拍。他旁边是个小三轮车，一个车夫站在那，不知所以然。他是被雇来的，拉着摄影师全城转悠，拍一些风景或其他。
    这种采风，不是行为艺术，是什么？
    3.
    我去老地方，北森食杂店，那的停车点，一对母女在等车。女儿玩弄手机。我注意到，闲暇时，很多人都在把玩手机。手机成了消磨时间的东西，相当于烟卷，相当于泡泡糖。
    一辆公交过来了，也没看清几线，反正往北。上了车，担心不去市政府那边，果然，顺北五路东拐了，去火车站的。从北二到北五，真快，一眨眼就到了。浪费了一块钱，那也得下车，不然，越走越远。
    在金水河洗浴门前，北去，不算远。多走几步，当锻炼了。
    原来的黄河分理处，那栋楼南北一线，拆空了。打起了围栏，宣传板上一系列高新标语，说这栋建筑如何的好。道西拐角，有些老人下棋，原来这里不招人，一切都在渐变，这成了老年人扎堆的地方。
    4.
    农行黄河分理处，那小伙子始终站在大厅，处理顾客的一些琐事，并给于解释和咨询。他是这的主任。
    和他打招呼，那保安李茂林也和我打招呼。
    营业窗口，还是那眼镜男，双手合拢，他发呆呢。
    这边，是问事窗口，换了新面孔。他和眼镜男貌似，孪生似的，他不戴镜子。我把上次的业务凭证，就是一次性还贷的收据，递给他，说明来意。我说公积金那边，让到这里，打印一张账面还款清单，盖上章。再有，当初贷款的合同，盖章。
    这男的无言，把收据递给里头那女的，她白半截袖，胖，一脸市侩，尖酸刻薄，满嘴尽是搪塞。她说，凭证这不给你了吗，还要什么；那合同不能给你。
    我把公积金申请表递过去，她说，这不你单位盖章了么，还到这干嘛。我说，公积金办要当年贷款行的证件，他们说你们常办理，到这一提，就知道怎回事。僵持了许久，我一指那台窗口电脑，说，是还款账面的情况，那边要。
    她这才闭口不言，把那凭证给眼镜男鉴定了一下，就顾自打印去了。唉，跟这种人办事不爽快，兔子屙屎似的，一点点的挤。老半天，那眼镜男扣上公章之后，终于搞定了。
    那《贷款交易明细》，是2014年的还款记录。情况大致如下：贷款合约号08402501230000060，贷款合约名-王建生。一大组数据，包括这些项：会计日期，放款金额，还本金，还正常息，还罚息，还复利，交易行，交易柜员。
    其中2014年的本金、正常息情况如下：
    1-20，634.37/197.27
    2-20，636.80/194.84
    3-20，639.23/192.41
    4-20，641.67/189.97
    5-20，644.13/187.51
    6-20，646.59/185.05
    7-20，949.06/182.58
    7-28，74137.06/48.03
    罚息，复利，放款，这三项皆是0元。交易行皆是084025，交易柜台员皆是代码99000BJS1（最后一次是0800047f3）
    最后，在标题的位置上，加盖了红戳子。椭圆形的，戳的顶栏是“中国农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绥化”，居中上侧是“黄河分理处”。中间是日期2014.09.24，下侧是业务办讫章（03），还有署名-张子纯，就是那眼镜男。
    此前，那张结款凭证，也加盖了戳子，只不过日期提前了，是2014.07.28，其他一致。
    5.
    和那女人办事，就像杀气四伏的杀虎口，当然了，是指电视剧《杀虎口》。她太阴质，不阳光。
    等单子的时候，我和李茂林攀谈了几句，简单入骨。他夸我胡子刮了。
    拿在手，我又问那豆包脸的主任，说，当年借款合同的影印件。他抓起手机，给我联系了一下，原来，他一切都轻车熟路。
    他打给一女的，他叫她吴姐，也就三八两句话的事。然后，他郑重告诉我，去南二路农行，我说就是大市农行呗，那离我家近。他重复三遍，说到那找姓吴的，叫吴高丽。正门进去，右拐，信贷管理中心（小额贷款那边），102室。
    我挥手致谢，说改日买条烟给他。他连说别，别地，他不抽烟。李茂林呢，则提醒我写在纸上，怕我忘了。所以，那主任又嘱咐我一遍，说有啥事再去。后来，那吴高丽叫他小光，他办事不太打哑谜。
    6.
    从这，我徒步去北五路口，一辆驶过来，不是。继续等，又一辆来了，我一愣神，才蹿上去。原来，我看见了车体侧壁上，有字，是接近南二路的站名。
    这趟是10线，到西门一拐，在长城大酒店道南下了。徒步过半条街，便是农行了。
    正门直入，东侧走廊里，摆了许多纸箱子，是未拆包的提款机。
    102室，在很深的里侧，中部。里外套间，外间俩男的，坐着看平板电脑呢。一个矮个老太太，烫头，发丝稀疏，面容昏黄。她老早等在外间了，站着，见我去，一副自来熟。问我，姓王么，我最先递上身份证，还有那结款凭据。
    验明正身后，她说这凭证你得留着，言外之意，她复印去了。提档去了，就是找那贷款合同，她让我坐下。她走罢，我依旧站着，那屋铺着地板块，大块木头，不漂亮。
    那眼镜男催我坐下。茶几北侧是衣架，怕忌讳，那挂着两套西服呢。就坐南侧，又挨近他，也怕他讨厌，就去走廊。我实在拘谨，这的人进进出出，一会是跑贷款的，一会是信贷员。什么谁做的客户多了，什么今天不放贷了，什么没指标了。我听得一塌糊涂。
    老久，好久，吴高丽才回，捏着一大叠复印件，理顺着，说，等下，用订书器订好。这复印是免费的，真不错，我说盖个公章吧，她说到那边找小光。那眼镜男一抬头，我才正式注视他容貌，一副沉稳干练，饱经各种场合了。他说不用，他办过，就用那三样——结算凭证、还款明细、合同复印件。就是去盖章，也不能给你盖。
    7.
    这份合同复印件，比A4纸大一些，一共13个单页。
    标题是《个人购房担保借款合同》，我搜了下，和网上农行的合同范本大同小异，基本一致。当年我这合同号是23113200900000127，借款人（购房人）是我，贷款人是那农行储蓄所，抵押人是我，保证人没有。
    借款金额8万，用途为归还购买房产的借款。我这房产位于农发行家属楼，5委，2栋1单元701，房屋所有权证编号2009（00166594），土地使用证编号（2009）04137，借款期限2009-11-23至2019-11-22，共计120个月。
    借款利率采用浮动利率，当时商贷7厘6，下浮30%，执行年利率4.185%，借款人结算账号08402500460033809，这个合同强制我，就是不经过我，直接把钱划入王玉杰的账户08402500460033791，采用分期还款，每月为一个还款周期，共120期。自借款发放之后，每期末月的20日，实际是22日之前，必须去充值，否则欠费了，立刻专为商业利息，这很苛刻。
    关于提前还款，合同里写道必须提前30天内，提出书面申请，才可以，提前退款不支付补偿金。
    关于担保抵押，我是以房产抵押的，抵押清单编号23173200900000127-5，抵押物暂作价14万（由于合同上字迹潦菜，实际作价比14万多一小些）。
    据这份合同里说，当年所签的合同有三份，借款人，贷款人，主管部门，各一份。但我那份呢，当年没拿到手啊。
    合同最后一页是我摁的手印（并签字），有两处。另有贷款人（抵押权人）的盖章，就是黄河农行储蓄所，以及负责人签字吕士力。签约时间2009-11-23，地点就在那储蓄所故址二楼信贷办，那楼现已拆除。
    8.
    万事具备了。
    决定去那“刀削面”，老西门一拐，我往东拐了许久。找不到，明知走过头，只得退回来。原来，在我看店门的时候，忽略了牌匾，而错过了。
    这店，倒是干净，仿古的桌子，锯末子压的。
    一个小伙子，高个，坐在那，还很高。坐在大堂，话语简洁，反复是两句。辣的，还是不辣的。他见我很土，就选最便宜的问我。我看着墙上的大面谱，问，不辣的呢？他说就是大骨面。我问普通的呢，他说就是骨汤面。
    我须微犹豫了一下，想溜，但转念，在这吃吧，才7块钱一碗。
    他起身去后厨，店内空空如也，除了我，很静。
    我趁机抄了那“面谱”（相当于菜谱），如下：骨汤面7元，酱汁面7，冷面7，什锦炒面8，火腿炒面9，鱿鱼炒面9，香菇鸡丝面9，香辣鸡丝棉9，肉丝面9，鱼香炒面9，青菜炒面8，打卤面8，麻酱面8，炸酱面8元。
    他这，还有北京特色，酱骨，倒回皮（这个斗大的黑字，贴于墙）。问他，何谓倒回皮？他一指那玻璃橱柜，说，就是酱骨。
    刀削面一般般，不香，没咬头。我的火气忽然蹿出来，右眼看不见东西，砂眼磨眼珠子。不过，面汤强烈的熏着，缓了一些，出了一身虚汗，很久以来的郁结之气排掉了。
    9.
    这秋日朗朗，下午的阳光金粉一样。
    小区里，来了卖土豆的，是种植户，不是小贩子。一辆平头小卡，比半截槽子大一些。编织袋，50斤装的，塞满了车斗；可能也上摞了，有第二层，大概在别的小区卖掉了。
    这是哥俩，专门钻小区卖，他们比照市场的价格，略低一些。
    都说这土豆好，干净，没土。那车倌，三十来岁，小平头，老实巴交，宝山镇的。有人质问，有烂的没，他说你看这净啊，哪来洼地的，再说洼地哪能种土豆？
    一个老太太眼尖，发现“车蚁把”上，那几袋小土豆。车倌说给别人捎的，晾土豆干多好啊。这老太很能磨，讲价，砍价，啥价，拿价。几个回合，那车倌沉思着，寻思着，说，咋不得十七八块钱。因为，正常一袋子50斤25元。
    老太太欲擒故纵，要走，试探他，以为能叫住她呢。她扭头，一边说，一边崴回来。他没理会她。
    老太太说10块钱一袋，行不，她白鬓角，耳前堆着一小堆白发。长眉毛，一撮，鹰眉，带着翅膀的那种。三角眼，一挤，特别膈应人，太奸诈了。一看，就知她特别爱占小便宜。
    车倌，自言自语：“10块钱一袋，那勾多少？两毛钱。那不行，最少十五了。”
    他斩钉截铁，就十五了。她呢，得寸进尺，其实她知道占了便宜，还想占。就说十三，我给你添了啊。车倌就是不吐口。她也尴尬，恋恋不舍，摸着那袋子。她老爷们跟着，一言不发。
    这时，车倌哥哥回来了，小个儿，特别敦实。比我粗壮，脖子都是横劲，车轴汉子。但块头小，肺活量有限，他连连说这7楼啊，上去下来直喘大气。是啊，就是空手走上去，都呼呼喘。不过，有些壮汉子，扛煤气罐的，扛米袋子的，扛家具的，都大气不喘，面不改色。不得不叹服，这黑土地爷们，这小城苦力，壮如牛啊。
    这壮汉子，一脸糙气，汗涔涔的。他说小土豆给别人送，一袋都二十，他反复强调二十。他弟弟说，那我许给人家了，十五，话都说出去了。他也连续解释，说出的话，泼出的水。这哥俩的双簧，演给老太太看呢。
    他哥说，这土豆品种，叫尤金二代。一胖老头说，比市场便宜1毛钱，看，黄茬的，好吃。他哥扛起一袋，给另一户送去了，楼层很高。我动心了，但一考虑年末行踪飘忽，也就罢了。
    老太终于熬不住了，同意，但要送货上楼。她说，都花15块钱了，还不送过去，这边604，有缓台。车倌毫不言语，一把抓起那袋土豆，50斤啊，跟抓小鸡似的，给她送去了。他体质真好。那土豆很大的，晒土豆干瞎了，我说。
    楼下，各个单元门，又贴出暖气注水的告示了，9月24-30日注水，告诫家中留人，维修漏水的。

风吹树吟

她裹着头巾，黑瘦黑瘦，脑袋就是一颗放大的核桃。面部是一堆褶皱，很多道横纹、斜纹、曲线，无法用语言描述那沧桑劲儿。如果眼睛不动一下，真以为是泥塑，是件艺术品呢.....

细腻、素描似的的描写，写出了生活的各种色彩.......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