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衣里的记忆，我的老母亲】

王泽生

    【旧衣里的记忆，我的老母亲】
    （2016-9-17下午拟题《二弟的一件蓝夹克衫》，但于9-20下午改标题并完稿）

    二弟那件蓝夹克衫，撇在我这二年了，据三弟说是满洲里建筑工地干活儿的劳动服。我试穿过，别别扭扭的，想丢掉一直没在意，前些日子被我撇垃圾了。母亲看到好惋惜，她说挺好一件新衣裳，那颜色适合她。一晃许多天过去，我说秋天了，给母亲买套秋衣吧，她死活不同意。母亲一辈子自己舍不得吃穿，节俭成性，我经常说她都花甲之年了太过于刻薄自己了——任我磨破嘴皮子，她就是她，也许至死也固执不改了吧。

    母亲是一个来自黄河大堤下的孩子，姐姐哥哥都念了书，就她，姥姥让她下学放羊。从小她就干粗活习惯了，赶着羊群走遍了梁堤头的黄河故道，如不是上世纪中叶那场大饥荒，还不会远嫁到东北来。她姊妹几个里，属她嫁的最远，命也最苦。绥北丘陵的最深处，母亲在那一待就是大半辈子，日子如同阴暗的山坳，阳光不起来。那个的确良的年代，人们都打补丁，我在小学作文里写人们装束提笔补丁，停笔也是补丁，这个成了我这代人的记忆符号。母亲的衣裳不止是缝缝补补又三年，孩子们捡的都是二姑家给的旧衣，二姑家在加格达奇离俺这近，多多少少能接济一下俺这样的穷亲戚。

    小时候因为穷苦，大人孩子穿戴破破烂烂的也合常理，那年代能讨个温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可一晃许多年过去，时代悄然在变迁，连针线活儿都消失了，母亲一身上下还是老土，不是凑合着旧衣翻新，就是捡拾她大姑姐的二手衣裳。儿女们实在看不下眼去，给她钱买新衣却老是攒起来，干脆，领她去商场挑选，她百般推辞，而后拔腿走人，对她，仍旧是无奈。如果你简单，这个世界就对你简单，关于母亲的性格其实不难理解，不都是源于对现实的无奈，才有了天底下那些坚强的劳动女性。她们的外在美很粗糙，内在美却那么震撼人心。

    我的母亲性格很犟，犟到无法改变的程度。父亲比她更犟，犟到九头牛拉不回的程度。我懂得他们那种犟，其实是来自于贫苦生活的坚强，他们与命运勇敢地搏斗，并希望儿女们能改变命运。于是，父亲支持我念高中，盼着我考上大学，他说我就是上苍赐予他的太阳。是啊，我也希望故乡的太阳能低一点，再低一点点，照亮俺家贫酸的日子。烘干一个个阴冷的冬天，也好让父亲的风湿病，能轻一点，哪怕就轻那么一丁点。父亲体力劳动不济，内外全靠母亲，他们节衣缩食，半个铜子舍不得花，把钱全投在了我身上。一晃就高中三年，再一晃补习了两年，愚笨的我还是考中了个小师专。那几年母亲一套老衣裳，叫我惨不忍睹……直到许多年以后，我去山西给父亲做了一套蓝制服，他舍不得穿，有什么重大事情才肯穿上，那时刻，况味如秋。

    因为母亲不肯，一直没能给她做一套好衣裳，这成了我的一块心病。母亲的一生是风雪洗礼过的千沟万壑，曲曲折折，坎坎坷坷，命运的苦涩被炊烟所遮蔽。我印象中母亲的衣衫一直很旧，旧得她的青春消逝在故乡的暗夜里，在我记忆以前，这样，记事以后还这样。说句不见怪的话，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泥腿子，一年四季农事里摸爬滚打，凡事都和男丁一样顶壳，不独挡一面行么，她背后养活着一大家子人呐。贫困和苦难并不可怕，怕的是缺乏改变命运的信心。母亲说她这辈子是麦穰和秫秸把子的命了，所以，才百倍努力地供我和三弟求学。

    记得那些个大雪纷飞的季节，农闲了，母亲起早贪黑滚煎饼，南北二屯的卖起了大煎饼，赚些小钱贴补家用。若是夏季挂锄，她挑着煎饼鏊子走街串巷，和以前的剃头匠一样，一头是火炉子，一头是各种料理。她的手艺是娴熟的，只见把鏊子擦一遍浅油，舀一个勺儿面糊糊，鏊子上轻轻一滚圈一泼一撒，吱啦一声，冒出一股白烟。再一揭，一起鏊子，丝毫不沾锅底。一年四季母亲托大客车给我捎大煎饼，大米的小米的玉米面的，但凡各种小杂粮都可以摊煎饼。有了母亲，我苦涩的高中时光并不寒冷，有母亲亲手做的煎饼，为我遮挡了多少饥寒。母爱是一件千金难买的衣裳。母亲是个勤快得过分的人，在艰苦的岁月里——她这样有情可原，但儿女们都长大成人了，她还一如既往，保持着人生的本色，那就可怜天下父母心了。于是，我经常挂念在怀，说，给母亲做套老年装吧。她却不肯，说给我治病还需要钱呢，说如果差一毛钱——人家就不卖给你药。这就母亲的心，是任何华丽的衣服和金钱所讨不到的。

    母亲年过花甲，我对她实在不能再苛求什么。又是秋天了，白发飘零，母亲比故乡的老树还沧桑，她一世孤独，一世贫穷，但那不是到底的贫穷。她是一杆秋葵，籽粒饱满，老态龙钟了也九死无悔。故乡的大太阳清冷着照着金秋，照着俺家三世同堂，母亲心满意足了，儿女们都能顶门过日子了。母亲说穷根富路，是啊，贫穷的后遗症我们不能责怪父母。他们尽到了责任，把我们养大成人，他们平生连一件好衣裳都舍不得买。他们的一生是一件旧衣，而把新衣似的好日子留给了我们。要知道，弱势不是自身的缘故，而是被外部因素强加的，正如贫穷，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像父辈那样，随波逐流。我们都会升上天堂，但愿那里没有贫穷。

岩石劲松

文笔流畅，层次分明，思路清晰，情怀高雅，情景交融，欣赏。推荐。

岩石劲松

母亲比故乡的老树还沧桑，她一世孤独，一世贫穷，但那不是到底的贫穷。她是一杆秋葵，籽粒饱满，老态龙钟了也九死无悔。

文字生动，比喻贴切。

岩石劲松

他们的一生是一件旧衣，而把新衣似的好日子留给了我们。

朴实无华。

岩石劲松

我们都会升上天堂，但愿那里没有贫穷。

善也。

岩石劲松

若是夏季挂锄，她挑着煎饼鏊子走街串巷，和以前的剃头匠一样，一头是火炉子，一头是各种料理。她的手艺是娴熟的，只见把鏊子擦一遍浅油，舀一个勺儿面糊糊，鏊子上轻轻一滚圈一泼一撒，吱啦一声，冒出一股白烟。再一揭，一起鏊子，丝毫不沾锅底。

细腻出味。

岩石劲松

我的母亲性格很犟，犟到无法改变的程度。父亲比她更犟，犟到九头牛拉不回的程度。我懂得他们那种犟，其实是来自于贫苦生活的坚强，他们与命运勇敢地搏斗，并希望儿女们能改变命运。于是，父亲支持我念高中，盼着我考上大学，他说我就是上苍赐予他的太阳。是啊，我也希望故乡的太阳能低一点，再低一点点，照亮俺家贫酸的日子。烘干一个个阴冷的冬天，也好让父亲的风湿病，能轻一点，哪怕就轻那么一丁点。父亲体力劳动不济，内外全靠母亲，他们节衣缩食，半个铜子舍不得花，把钱全投在了我身上。一晃就高中三年，再一晃补习了两年，愚笨的我还是考中了个小师专。那几年母亲一套老衣裳，叫我惨不忍睹……直到许多年以后，我去山西给父亲做了一套蓝制服，他舍不得穿，有什么重大事情才肯穿上，那时刻，况味如秋。

催人泪下。收藏学习。

逐鹿江南

语言尚有精炼空间，谋篇布局还可安排得更合理。
个见，勿怪。

上帝无言

文思流畅，韵味悠长，赏学，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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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无言

问好诗友，国庆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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