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 神州
蓬草 写于2014年7月22日
地裂天倾，古陆漂移，改塑大荒。
叹推峦叠障，截云堆雪；泻洪西部，填海东方。
山野藏珍，湖光献美，早有炊烟鱼米香。
生于此，历千秋百代，是我家邦。
临江酹酒三觞，算多少周期兴与亡。
念悠悠弱水，滔滔巨浪；逆流而没，顺势则昌。
本喜英雄，继嫌纨绔，不令八旗今岁扬。
谁能阻，这涛声一曲，荡气回肠？
神州畅想
蓬草 写于2014年秋，改于2019年秋
我们把中华大地称为神州。这是一个充满感情色彩的称呼。神州大地，西⾼东低，万水东流，山河壮美，气象万千。古⼈对此有奇异的想象。《淮南子·天⽂训》中写道: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 故⽔潦尘埃归焉。
如果我们神游于太空之中，将自然界的历史变迁收于眼底，就可以了解谁是真正的共工，共⼯的神奇力量从何而来。四十五点四亿年前，⼀片巨大的盘旋星云在万有引⼒的作⽤之下会聚成太阳系家族的各个成员，地球也在其中。会聚过程中，巨⼤的动能转化为热能储存于地球之中。放射性元素也不断为地球添加热能， 地球宛如炼狱。几亿年之后，地表逐渐冷却，形成坚硬的地壳。地球内部仍然炽热。巨⼤的陆地板块在地下熔岩的推动之下，一直处于⽣长，漂移，碰撞，挤压，沉降，剪切，合并和分离的过程之中。
几亿年前，青藏高原地区还是古地中海的一部分。⻓江上中游流域有一串湖泊，江水向⻄流向古地中海。 ⼀亿多年前，非洲板块向欧亚大陆移动，古地中海闭合，逐渐退出中国西部。九千万年前，印度板块从⾮洲大陆分离，漂移北上。五千万年前，印度板块如共工头触不周⼭一样，⼀头撞上欧亚大陆。这⼀撞，撞起了青藏高原，喜马拉雅⼭徐徐升起。几千万年的地壳运动，使青藏高原成为世界屋脊，在中国西部形成了一系列⻄高东低的巨⼤山脉。这是神州大陆的最高阶梯，而次第隆起的云贵⾼高原、⻩土高原和蒙古⾼原则构成了第二阶梯，俯视第三阶梯东南沿海。长江黄河发源于青藏高原，向东而流。直到三百万年前，长江才东西贯通，流入东海。与长江相⽐比，黄河是⼀条更年轻的河流。距今一百一十五万年前，黄河流域内还只有⼀些互不连通的湖盆，各⾃形成独立的内陆水系。随着西部高原的抬升，河流侵蚀、夺袭，各湖盆间逐渐连通。 到距今十万至一万年间，黄河才逐渐从河源到入海⼝上下贯通。天下大势，由此而成。
青藏高原和喜马拉雅山的升起，覆盖的积雪反射了阳光，使全球变冷。六七百万年前，⾮州的⾬雨林逐渐消退，代之以稀树草原。约六百万年前，⼈类的祖先开 始直立⾏走，与黑猩猩分离。经过几百万年的进化， 其中的⼀⽀演化为直⽴人。⼀百八十万年前，⼀批直 ⽴人(homo erectus)来到欧亚大陆。他们曾经到达云南的元谋，或许他们也到过河北的泥河湾，在那⾥留下用餐的痕迹。其后直⽴人⼜扩散到北京的周口店和其它许多地区。他们是我们祖先的远房亲戚，能够用火，也会打制⽯器。但是，其后代却没有最终生存 下来。⼗多万年前开始，智人（homo sapien ）来到 了神⾈大陆。他们先到达⼴西的智⼈洞，后来⼜到达北京的田园洞和其它地区。他们在神州大陆生息繁 衍，成为我们的祖先。
随着青藏高原的崛起，万里江河，顺势而下，移山填海，在下游冲积出大⽚平原，千里沃野。中华民族就生于斯长于斯。神州的山川大势给我们的民族性格带来深远的影响。李白诗云，“⻩河⻄来决昆仑，咆哮万⾥触龙门。” “君不见黄河之⽔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王之涣登楼远望，“⽩日依山尽，黄河入海 流。” 苏东坡赤壁怀古，“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流人物。” 李之仪临江感叹，“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 尾。 ⽇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对于神州大地的热爱是我们民族文化基因的一部分，中华儿⼥无论走到哪⾥都会萦绕于心。
神州大地位于欧亚大陆的东方，东南临海，有着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冬季来临，日照缩短。⼤陆气温下降快，海洋气温下降慢。这导致内陆气压高于海洋，在地表形成由⻄北流向东南的冬季⻛风。⽽高空的气流则是反向⽽行，完成⼤气的环流。冷空⽓导致的降雪使西北的空气更加⼲燥。夏季来临，日照延长。大陆⽓温上升快，海洋气温上升慢。这导致低空的气流由太平洋和印度洋流向陆地，形成夏季风，带来湿润的空气和降雨。在高空气流则呈现相反流向，形成⼤气的环流。青藏高原的崛起阻断了印度洋北上的夏季风， 使⻄北更加干旱。中亚地区的⻛暴携带着沙尘，一路向东，沙尘越来越细，在华北地区堆积成厚厚的⻩土。 四百毫米降雨线（连接黑河-腾冲的胡焕庸线与此大致平⾏）将神州大地分为东南的季⻛区和⻄北的⾮季⻛区，深刻地影响着中国的历史走向。从经济类型、⼈口分布、民族性格、乃至今⽇的生产总值和医疗教育资源的分配，在这条线的两侧，无不显示着巨大的差异。
北方气候干燥，南⽅气候湿润。“骏⻢西风塞北，杏花春雨江南。” 干旱的⻄北地区是日后游牧民族驰骋的牧场，而湿润的东南地区则是农耕民族的田园。不同的物候特点造就了不同的农业⽂文明。长江中下游出现 了种植稻的水田农业：⼀万多年前江西的万年洞和吊桶环；九千年前湖南的彭头⼭；七千年前浙江的河姆渡。黄河流域则出现种植粟和黍的旱地农业：⼋千年前河南的裴李岗、河北的磁山、山东的北辛和内蒙古的兴隆洼；七千年前⼭东的大汶口和甘肃的大地湾。 考古学家们用翔实的资料向我们证明，在中国的南方和北方，农业有多个独立的起源。学者们用“满天星火”来形容文明火种的分布。中华大地是世界农业的三大起源地之一，也是世界农业的三大中⼼之一。中国 的农业技术也传播到日本和朝鲜。农业文明也许是我们祖先对于人类的最大贡献。传统上，我们习惯于把中国农业的起源归功于神农氏。但实际上，这个神话是我们的祖先经过数千年辛勤劳动创造出来的。
农业的兴起，是新石器时代取代旧石器时代的标志之一，也促进了古文明的起源。精心磨制的石铲、石镰、 ⽯刀、石磨和⽯棒取代了打制粗糙的石斧; 制作精美的各种陶器层出不穷，⾊彩有彩陶、黑陶和白陶; 犬、猪、羊、牛等动物相继驯化。从九千年前起，河南贾湖的⻣笛吹奏了三千年的田园牧歌; 七千年前，甘肃⼤地湾的宫殿式建筑采用了世界上最早的⽔泥; 六千多年前，渭河沿岸的半坡和姜寨遗址安排有序，壕沟、 居住区、公共祭祀区和墓葬区; 飞舞的红⼭⽟猪⻰展现出先⺠的图腾崇拜; ⽜梁河女神像显示着远古的宗教信仰; 五千多年前，我们的祖先学会了养蚕; 四千 多年前，⼭西的陶寺和河南的商丘建⽴起天文台；⽽良渚古城则有规模宏⼤的宫殿；在中原文化圈之外，遍布各地的岩画描绘着古人的耕作，渔猎，舞蹈，拜日等活动。新石器时代的文明进展丰富多彩，神州⼤地上逐步形成了考古学意义上的⼏⼤文化区。 旱地农业经济文化区包括中原文化区、 山东文化区、 燕辽文化区和甘⻘文化区；稻作农业文化区包括⻓江中游 区，江浙文化区、粤桂区和闽台区；狩猎采集经济文化区包括东北区、蒙新区和青藏区。
农业生产意味着定居和原始聚落的形成。经过几千年的进步，⽣产⼒逐步提高，财富开始积累，聚落得以增大。酋邦逐渐形成，出现原始城邑，形成万邦万国的局面。其后，部落形成部落联盟，大型的祭祀遗址开始出现，象征着权势和地位的⽟器集中于首领的墓葬之中。 到了新⽯器时代的晚期，部落联盟之间征战不断。这个时期是中华⺠民族的形成时代，也相当于传说中的五帝时代。 ⼭西的陶寺可能是传说中尧的都城。在中华民族的记忆中，新石器时代的英雄人物都带有浓厚的神话色彩。伏羲创八卦，神农尝百草，⼥娲补青天，皇帝战蚩尤，炎⻩战阪泉，刑天舞干戚， 嫘祖教养蚕，仓颉创文字，共工头触不周山，精卫填海，曦和浴日，夸⽗追日，羿射九日，嫦娥奔月，尧舜禅让，大禹治水。大禹传位于启，夏朝建立，标志着这个时代的结束。
夏商周三代在中原地带形成了中华古文明中心区域。 ⼏千年来，中华文明不断由此向周边地区辐射，也不时吸引着周边的民族。其间，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之间的割据战争也时起时伏。中华文明的⼏大版块也在逐渐融合，由最初的万邦万国变为商末周初的八百诸 侯。 到了春秋战国时代，武装兼并更加剧烈。 文化上则是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为其后两千多年的文化发展奠定了基础。 民族的融合绝⾮田园牧歌，⽽是充满了存与亡的殊死搏斗。经过⾎与火的洗礼，中华民族终于傲立于世。时至今日，我们的DNA中不仅有炎⻩集团的基因，也有周边少数民族的基因。尽管历史上胡汉曾经打得头破血流，可胡琴也成了我们的传统乐器。
“秦王扫六合，⻁视何雄哉!” 两千二百多年前， 中国建⽴了大一统的制度。中国幅员辽阔，⼈口众多。众多的经济、政治和文化成就都足以笑傲于世。这一制度有其辉煌的成就， 但也走进了循环往复的历史周期律。打天下，坐天下，总难逃出这一循环。每逢乱世， 群雄并起，争相逐鹿。英雄不问出身，“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能够马上得天下，收拾残局者，多是雄才⼤略之辈。问鼎不不易，守成更难。新主登基，必然实⾏家天下。不过英雄的后代未必是英雄；当权者往往只能在纨绔子弟⾥选拔人才。经过几代时间，庸才淘汰英才似乎是必然结果。统治阶层腐败不堪，既不能有效管理国家，也不能抵御外敌。⼈民负担日重，⽔能载舟，水能覆舟。于是乎，离下一次王朝更替也就不远了。中国朝代的兴亡，大约二三百年⼀个周期。 历朝历代，循环往复。“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到了⼆十世纪，延续了两千多年的专制制度终于走到了尽头。辛亥革命推翻了帝制，建⽴了民国。其后， 经过军阀割据，日寇入侵，国共内战，中华人⺠共和国成立。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中国能否走出这一历史周期律? 毛泽东曾经在延安窑洞给了出答案，那就是民主。但随着天下定于一尊，这个答案旋即被踩于脚下。为此，中华民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民众丧失择业自由，人身依附于土地、⼯厂或政府部门；没有言论自由，稍有思想者动辄获罪于天；三载饥荒，饿殍千万；十年浩劫，冤魂无数。经济停滞，文化凋零；人性泯灭，道德沦丧；知识精英，饱受摧残；教育⽆门，学⼦绝望。而与此同时，国人却被铁幕遮蔽，看不到世界潮流的变迁，看不到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精神不能独立，思想不得自由，历史被随意篡改，现实被刻意遮盖，信息无法交流，言谈只余颂圣。
十年浩劫之后，中华民族从恶梦中觉醒。经过⼏十年的改革开放，⼈民生活才大幅改善，科技文明的进步才能造福于国人，国家才得以强盛。然⽽历史似乎注定要一唱三叹，迂回前进。小康多隐患，腐败成现实；大同虽理想，终极属未知。中国何时走出历史轮回仍然没有答案。“唯以⼀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人。” 这是雍正皇帝的题词。当今之世与雍正时代的政治传统相比自有异同。⼀个世纪前，北京城里曾有过一场称帝的春梦。经过百年潮流的洗涤，今人之梦想较之以往胜过几何?
历史上，中华民族曾经创造出伟大的文化，为人类⽂明作出了巨⼤的贡献。然⽽近五百年，中华民族落伍了，在⼈文和科技⽅方⾯面对世界的贡献极少。 五百年前，人类开启了科学革命。可惜在现代科学体系中⻅不到中国的贡献。翻开各门学科的教科书，触⽬皆是外国⼈的名字。环顾四周，处处可见欧美的发明。就连我们⾃⼰的身体，每⼀条神经、每一块骨骼、每⼀条肌肉，每一个系统，都是别⼈来命名，描述和解释。 近几百年来，我们对于⼈类文明的贡献与我们的⼈口极不相称。
时光⽆倒流，历史多相似。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今之世，唯有解放全民族的思想和创造⼒，才能达到民族复兴。春秋战国时期，思想自由带来了百家争鸣，形成了中华文化的主流。魏晋南北朝，佛教的影响日渐明显，而后逐渐实现儒释道合一，迎来了唐宋的文化高峰。近⼀百多年，洋务运动，五四运动，改⾰开放都推动了社会进步，使古⽼的中国焕发青春，充满活力。“师夷⻓技以制夷”的想法，是一个半世纪前中国知识分⼦的救国思想。我相信，今天睁开双眼的中华儿女有更开阔的胸襟和更高远的抱负，理应吸收全人类的文明成果，为人类⽂明做出更大贡献。未来的神州将是这样一种情形：环境清洁，山川优美；民众安居乐业，健康长寿；教育发达，⽂化昌盛，道德高尚；国家政治清明，民主自由，官⺠平等；科技引领世界潮流，各国争相学习中国人的成就，举世向往中国⼈的生活。这，就是我心目中的神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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