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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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腿】
(2016-7-7下午绥化)
俗话说酒壮英雄胆,对我来说,酒不壮英雄胆。自打五年前肺积水就戒烟戒酒了,而且我一戒到底,因为我惜命,胆小,怕死。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这一点我真不如父亲坦然。
父亲很小就得了关节炎,而且是类风湿性质的。爷爷举家来东北以后,曾一度领父亲到呼兰疗养院看病,怀疑是骨结核,恰恰不是。那时的确也一贫如洗,日子一直没能过起来,一直没钱给父亲治病,父亲亏了一辈子。一辈子的他折磨在疼痛中,胯胯疼,腰疼,腿疼,筋疼,骨头疼,关节疼,全身无处不疼。白天疼,黑夜疼,终日不歇,四季不止,疼痛如影随形,缠绕上了父亲,一次次把他拉入地狱的边缘,他凭着拔山的毅力活下来。在我心目中,父亲就是保尔柯察金一样坚强的人,他扼住了生命的脉搏,他是与病魔搏斗的英雄。
而我,却那么懦弱,比如护士给我扎针,我都不敢正眼瞅,怕,也许是晕针。再如拔针,我也很紧张,母亲就说我象我爷。爷爷就是手上扎个小刺儿,也邪乎打掌的,哎吆哎吆地喊疼。就是冬天去户外冻着一点,也诶吆诶吆的吵吵冷,这是爷爷性格中的软肋,他不像父亲那样粗枝大叶的性格,能忍受各种艰难苦恨。
疼痛一辈子了,可父亲的心肺肠胃没毛病,能吃能喝。而我,偏偏是肺病,很严重了只剩下右肺,从去年到今年才一年发展的真快,我忽视了好追悔莫及。人的命只有一条,而且换肺的代价太大,于咱穷人就是天文数字。据说换一个肺子80万美金,再说换了,成功率、活的年限等都是未知问题。
今年6月12号出院,打车直达绥化家中,吊瓶就一直没停,其间三弟两次南下卖药。这两天母亲正张罗南下,再次给我买针剂,漫长的静脉输液叫我苦不堪言,两个手臂和胳膊密麻麻排满了针眼,尽管愈合了还是一串黑斑。本来我就瘦削,血管高高隆起,那雀斑的针孔痕迹更刺眼了。扎针和拔针是件最痛苦的事情,我长这么大真没打过针吃过药,回家这一阶段打针的频率不比医院差。人家上门静点的大夫给你扎上就走,不负责拔针,所以成了母亲的差事。
母亲说你爹腿病厉害的时候,就用大针管子刺进膝盖抽脓,再往里注药。这是40年前的事儿了,当时要截肢,你爹不同意。这样回家自己弄,腿算保住了,多少能下地干点活,半拉子劳力。正是保住了腿,父亲每年多少挣点工分,添济一下家用。就这样,父亲母亲相依为命了一辈子。
膝盖骨是月牙形的,就是掉一小块渣渣,腿也会直棍的。父亲的腿彻底僵直是近年的事情,他身体彻底成了一根直棍,弯不得腰,也蹲不得。如果要拾东西就要撑住墙壁,或其他桌椅之类的,把身体整体倾斜下去,一手抓住掩体,一手俯冲下去抓东西。这个造型是三角形,而且越来越艰难。父亲走路也越来越难,寸步难行了,他股骨头生满了骨刺。
俺薛家屯的张百祥,生产队时代的老电工,掌管着十三五队的碾房。他的腿是直棍,一走一挪,一抬一扭,高高低低的颠簸着走路。他直棍了但腿不疼,我父亲却是疼痛的,叫老天爷都不忍看。无独有偶,父亲二姐家的大儿子张宝星,也是直棍棍的腿,起因是学校运动会上长跑咔倒了,始终是疼,就来呼兰结核医院做了膝盖骨手术。大夫说手术了,就万事大吉,但事与愿违,这也就是一念之差的事情。
父亲的腿,故乡的老寒腿,坚忍了一辈子的老寒腿。而今带满了乡愁,客居在黄土高原的一座小城。我留守在故乡,我们天各一方,我的老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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