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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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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9-7 15:14:0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日记:秋殇
    (2014-9-7上午10点半-下午3点)
    1.
    9月4日下午5点,去菜市。
    我最近还在熬夜,有时一熬就是一个通宵,不知所以然的熬着。熬,图什么,我也茫然,总之是陷进去了。不熬,就浑身痒,皮子紧,欠抽。2011年那场大病后,什么癖好后戒了,惟一留下写东西,而且愈闹愈凶。熬夜,快把自己熬成精了。
    另一个嗜好便是逛菜市了。居然,比抽烟还上瘾。官场上讲究的是手段,而非勤奋,我不是勾心斗角的人,做不来官。也曾经有做官的契机,十几年前竟傻兮兮推却掉了。到菜市看看市井风情,写点鸡零狗碎的,猫三狗四的,也非关注什么社情民意。英雄者,没有平民底层立场是做不到的,我也做不了英雄,我太贪生怕死。
    于是,我总这样漫无目的,瞎遛弯,看到哪写到哪。写点日记随笔打油诗,诗的好坏不是谁说了算的。毕竟,养心莫若寡欲,至乐无如读书。
    我以为,我是行船四海的人,文风的路子很宽。
    2.
    今天,小菜市还那样,埋汰,杂沓,萎顿。旮旯脏水到处是,那些小贩子泼的,甚至夹杂着宠物的屎尿。来此遛街的,还有牵着的,跟着跑的宠物。这世道变得无道理可讲了,可又一片祥和安宁。
    秋风吹着,吹着还没拆掉的遮阳篷,天还热呢,太阳毒着呢。喧闹芦苇荡一样起伏,万荡芦苇,一荡一徜徉。
    听,三岔口那儿,那男的大喊大叫了,全活大虾了,便宜了。他一扬手,捞起一大把活虾,一吆喝,那大虾一蹬嗒腿。好一幅秋风舞虾图!那水槽子又长又宽,咯漾漾的大虾,相互踩踏,相互蹬腿,乱爬呢。秋蛩声声,虾米也寒气满身了吧。它们特别能耐寒,那是本土淡水虾,不是什么海物。
    那卖大龙虾的男子,活像个活体电影,自编自导上了。再好的编剧也抵不过生活;一个小小细节,就能重现鲜活的生活。
    秋风一叶响。菜市一角散着海腥味,是一些海鱼,死了不知多久了。那些漂白的尸首,一条条暴晒着,竟毫不腐臭,因为它们来自海洋,容纳了高度的海盐。散市了,摊主将他们细心拣起,合葬进大冰柜。
    据说,据去过大海那边的人说,当然是很久以前的掌故了。当年啊,南方海边子,那鱼呀稀烂贱。大黄鱼呀,几毛钱一条,那可是呱呱叫的金子。大螃蟹呢,才几分钱一只。蜇皮,乌贼瓢肠什么的,青菜一样便宜。
    瞧,堆积在街头的,那坚挺的刀鱼,银子一样,高耸如小山了。透过这些鱼货,我看到了那弯曲细长的海岸线,总是飘扬,简直是一条谜。那繁忙的渔港码头,鱼汛啊,总是潮声一样赶来。
    是啊,农闲季节,北方的女人们也赶过去,成千上万的妇女赶海,做苦活。起早落夜,风吹日晒水泡,海边的活很苦的,和稻田插秧一样又苦又累。在俺们这里,秋收后有去大连的,在海边干摘海菜的活,赶在过大年前坐火车回来,据说都不少挣。俺这里,春天盛行东下,去三江平原插秧,俗称栽稻子,都成群结队搭伴去,特苦特累,但也不少挣,也就一个多月的活,长途火车返乡时,都腰包鼓鼓的了。回来后,屯里人相互议论,聊天中啧啧谁家媳妇挣上了。
    小小的呼兰河,年年这样沸腾着。去三江有做长工的,从春到秋,从叠稻池梗子、打苗床起,到割完稻子结账,早几年能挣个万十多块。而去大连海边,甚至更远,出海的活,挣得倒是多,可风险大。小小的西市街,源源不断的鱼货,烙印着数不尽的风情。
    3.
    今天干豆腐真快!西市街菜市,那三四个豆腐摊子全没货。众欣豆业,今天关门真早,撂下了卷帘门,可能回家过节了呗。是日日升面店的老头,帮他家锁的门。
    他老伴戳在门口,啃青包米呢,大嘴大嘴的啃。他厌烦了,喊她给拣馒头。他蹿到后堂忙,我在前堂许久,她才折身,撂下那青包米,啃得剩个尖尖了。孤零零的几个粒儿,挂在那,还半露着齿痕,老鼠嗑的似的。就像一辈子没吃过似的,她比老鼠还贪吃。
    她心大,脸红扑扑,快60了,还跟50出头似的,一根白发没有。这样的女人能长寿,她个头不高,胖极了,整天忙里忙外,就是不掉膘。她憨乎乎的,傻吃蘖睡,心襟宽明,风雨坦然,焉能不健康。她是个达观的小百姓,小老百姓大都这样快乐着,快乐劳动,快乐过日子。
    这不,刚吃完烀包米,我还没走呢,她似乎饥不择食,又抓一大把煮毛豆,就着一个烤土豆,左手右手,左瞅瞅,右瞅瞅,花了眼,麻了爪,不知吃哪样好了。连一口烤土豆都吃的惊心动魄,也许,这份感觉就是所谓的幸福。
    这不,我一瞥眼,呀,她家地上一袋地瓜,叫紫薯的那种,据说能养生咧。这不,市上紫薯大批量来了,打好小编织袋的,估计也就几斤吧,7块钱。
    不过,我还是羡慕烤土豆,那才是正宗,故乡的味道。不过,自打住进城,就圈进了牢笼,没了大铁锅,没了柴火,没了炊烟。日子一下子没了烟火气,没了老井水的甘甜,没了小菜园子特别的气息,没了柴门犬吠,没了村野鸡啼,没了乡间一切,只剩下一个干巴巴的行尸走肉。
    这女人生意忙,顾不得自家烤,就去地瓜摊上买。就是想吃自助餐,也没有那设备,那烤月饼的电烤炉,能烤土豆么,她没尝试过。她老伴也不会同意。
    像是馋人似的,她喊了一句,真香!她扒掉土豆皮,那焦糊的香味直钻鼻孔,不管不顾的钻。是啊,烤土豆的味道,唤醒了我尘封已久的味觉。那是三十年前的味儿,面面的,沙沙的,醇醇的,冒着金星银星,冒着清新泥土香。那年月,干一天活儿回来,顿顿是粗粮,春荒的时候,叶菜粥甚至能照见人影。那清贫到底的年代,火盆烤土豆,灶坑烧土豆,别提有多尽兴了——如今物是人非了,当年事就算不吃,瞅上一眼,也知福啊。
    过去讲求抓秋膘,现在物质产品丰富了,时刻可以进补。于是,抓秋膘有了另一番味道,那就是返朴归真,人们开始追求旧的生活方式,旧的饮食习惯。
    比如,西市街上,卖毛豆的还在卖,但太零星了,就是生黄豆荚。一大堆儿,被拿来撂地,豆荚绿鼓鼓的了,泛着腊黄。分明是刚撸下来,要撸很多棵豆子,才可凑上这么多。为了卖几个小钱,心思也够良苦的。那东西长在地里,我在乡下时候,司空见惯;菜市上乍一见,如见故人,分外亲切起来。
    市上犹闻毛豆香。是啊,但凡乡亲都是亲切的,打骨子里折不断的,打着骨连着筋。
    此时,阳光还在饱和着。城外,豆子正在风干,上干。万物都憋着绷着一口气,哪敢松懈,一年收成眼看有望了嘛。希望总如初升的太阳,信仰比恒星炽热。
    我和北呼兰河俺家那,相距不过百余里,虽然闭塞,但交通还算便捷。如此之近的纬度,四五年了,我却只回不过两三趟,是城市让我产生了惰性。故乡和我和这个秋天,一样辽阔,一样通透,一样愿意着也不愿意着。
    岁月告诉我,我们能够承上未必能启下,就像鲸鱼搁浅在沙滩,那是件尴尬的事。我们是这样一种比较尴尬的族群,惜别族,依依惜别着过去。
    我记下这些曾经的味道。我能记住故乡的样子,但后人未必能记住我。
    4.
    气象胡同里,出租车流水似的不断。我一次次避让开车流,满世界的找干豆腐。
    从溢鲜果吧,到杨胖蔬菜店,到他对过新开的“馥兴蔬菜店”,干豆腐全没了。再到这家南侧,挨着它的熟食店,豆腐卷也没了。再到南头,通胜街拐角那菜店,也没货。最后,在胡同口外,永兴超市买的,却买多了。买了4块钱的,本来三块九,给了一块口香糖,凑整,他说要不就拐我一毛。
    这小街北口西侧,天黑前,有了摆地摊的。这时辰没城管。土豆,豆角,笨红柿子,往地上随便一堆,也不叫卖。
    卖青包米的蹲在那,带青皮,成穗子的,谁买了可自己去烀。卖西瓜的车,路两侧靠着。他们彼此之间搭讪,要以物换物。一个说,青包米批发才两毛钱一穗啊,菜市上那老汉卖烀的,零售一块钱,早上接货5毛5一穗,一天卖了好几百穗,真挣钱。另一个说,你们都是吃一碗饭的。说罢,他们一片沉默。
    小贩子之间,彼此陌生,他们竞相早来,却又不敢,来早了有城管。他们和城管躲猫猫,又彼此相互抢地皮,地利就是钱嘛。这二年,这小胡同才凸显出繁华,愈来愈成为闹市区了。
    这小胡同高楼耸峙,一线天,朝南望去狭长,但尽头开阔,开阔于师专的上空,那的操场上,是放风筝的好地方。我这个位置上,向南有风筝,向西北也有,西北上是西湖公园大广场。再向北,大市公园那边,放风筝就瞧不见了,高楼阻隔着呢。
    气象小胡同,壁垒森严,人们之间彼此陌生,除了物质交换之外,什么乡情都找不到,根本不如乡下小土街,街坊们相互走动,亲似一家人,他们之间相互帮助。谁家有什么事儿,其他邻里都晓得,那是不设防的地方,有着灵魂之间的真诚和信任。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上可真就有,新兴的城市楼群就是样板。
    旧上海的小弄堂里,也是亲如一家,彼此之间,相互了解,那种胡同生活好淳朴。今天,我看《血色孤岛》,故事发生在租界,那是上海的小弄堂,展现了底层亲切的生活场景。
    当代中国,一批批快餐式楼房密集建成,一批批楼脆脆啊,像种地一样种了下去。中国的住宅是何等茂盛啊,我想到一个词汇——萋!于是,我剥皮陶渊明的两句诗,“种豆南山下,肥盛豆苗萋”。这里,萋(或栖),乃北呼兰河方言,具体指田草茂盛了,把苗挤兑死了,把苗欺压得半死不活。
    ——屯里人把这叫栖死了、栖住了。我发现,我被枯燥栖住了,被喧嚣的城市生活栖死了。
    我渴望回归,返到乡下去,过清淡的村居小日子。那是奢望,也非奢望,就像送别,那是今生最后一次蒙面,上火车之前那几钟,我会紧紧盯着他。就像亲人快要去世,最后几分钟的眷恋,是非常奢侈的。
    这天,在菜市(丁丁面食店)买了馇子粥,一份一大碗。他家什么都卖光了,就剩大馇子了,泄汤吧唧的,是煮后加了凉水,不原汤原汁了。大馇子这东西特怪,加了水的,跟注水猪肉差不多,原汤的浑然一体,不咣当汤,不发沥。甭问了,掺了上天的剩的,才吃着不对味。人心呐,就跟我胃里冒出的酸水一样,烧心。
    5.
    今晚,月越来越圆了,晴空皎皎,半月一轮,清凉,杏黄。用什么词形容月相呢,我想到了了一个,转身倏的又忘了,也罢,还是留在遐想中吧。小城万家灯火,西天余光微弱,西北山黑云横亘,弹出两抹折叠的云。
    凭高而望,阑珊夜,一城灯火对秋风。小城虽无大上海那十里洋场,也无北京那大栅栏,却也不乏勾栏瓦肆之所。海都宾馆楼下,几个歌厅夜生活浓郁,每逢傍晚,门口坐着招蜂的小姐,是舞女,卖色相卖皮肉的。
    天凉了,奢靡的奢靡着,匿迹的匿迹着,在所不惜的在所不惜着。
    天凉了,不,是冷了,晚上跳街舞的女人帮也罢了场,她们是候鸟,是冬眠的虫子。
    这年头,人真会享受,经不得半点冷。一旦冷着了,她们像小油菜抽干了水一样,脑袋都抬不起来了;那可要百般吁气,千般呵冻,万般哈气使暧;赶紧打针,吃药,上医院的啊。这年头,人们真惜命,老年人都说:“好好活着吧,看看这新世界,国家还贴补钱,60岁给五十,70岁一百,80岁二百。”
    是啊,寿命如黄金了啊。老龄化时代来了!人为了长寿,历来是在所不惜的;乃至吞服所谓的仙丹,减损阳寿,换取阴寿。
    一切为了钱!好一个减损阳寿,换取阴寿的年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财之心,人皆有之。
    6.
    西风摧柳,大地倏然秋。呼兰河的秋夜,比秋风还凉,简直叫人受不住。
    那些小家伙,大红蝴蝶,迁到了走廊里。它们静默的时候,显不出美;那两片火红的翅膀,隐着呢,隐在灰翼底下。那土灰的外翅是保护伞,和灰尘差不多。小动物啊,进化的真是精明。
    有的安静守在那,有的白天飞出去,也觅食吧。也有新飞来的,翩翩环绕良久。也许它们在想:“有些事想想就好了,没必要改变什么,就这样活着吧。”
    这些卑微而高贵的精灵,仿佛我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的梦。仿佛老了的我,那没头没脑的传说,比天高,比天蓝。是啊,我一生都在飞翔,不肯轻易放弃,末了,却挣脱不了坠落的命运。
    这是仲秋的黄昏,我沉重,一切沉重的因我沉重而轻盈。我寒冷,无限的热能因我的寒冷而诞生。因为,这是生命的飞翔。也许,这是蝴蝶的意义。
    也许,明天清晨,阳光袅袅,叶子像无数的微尘,飘舞,落下,又飘起。太阳在我们头顶,太阳的光芒在我们脚下。
    我是谁?谁是我!蝴蝶么,叶子么,秋风么,泥土么。——散也,直也,羁也,巧也,恣也,我自狂也。
    有时候,我缺少赴汤蹈火的勇气,真的,真不如一只蝴蝶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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