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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震 荡
不平静的夜晚终于过去，迎来了又一个阳光明媚的白天。
翌日，通宵未眠的马祖桡两眼充血，满脸倦容地来到公司写字楼。
马祖桡在大陆开了几家这样的公司：即他找来出口订单，通过海关“进料加工”的形式生产复出口。生产工厂由有经验的工程师承包管理。写字楼则负责报关及日常行政工作。尤雯雯虽说是名义负责人，但下面质量检验、财税行政、报关报检等都有专人负责，尤雯雯充其量是马祖桡的秘书而已。
他叫来公司主管，询问头天尤雯雯的日程安排，并交代所有员工现在不能给尤雯雯打电话。一个外出办事的员工在电梯旁碰到正匆忙赶回来的尤雯雯，悄悄告诉她董事长已到办公室，着实叫尤雯雯大吃一惊。
惴惴不安的尤雯雯来到马祖桡办公室，只见马祖桡背着手，怔怔地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遥望着窗外大海上星星点点的船影发呆。尤雯雯进去后随手关紧了大门。
两人相见后，是难堪抑或是激愤，门外人不得而知。
外面办公室人员都屏住气，不敢发出声响。一会儿，有人隐隐约约听到了哭泣声、斥责争辩声，再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只见尤雯雯满眼含泪，面容血红仿佛被人打过似的，背着背包，急冲冲地走了。
当天晚上，马祖桡叫司机将他的行李搬到附近一家五星级酒店，也离开了花园大厦二十七楼的家。
罗妤这晚在公司加班，忙碌了好一阵子，正想歇口气，这时电话响了，是尤雯雯打来的。
尤雯雯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只是语无伦次地说：“我真的好爱他，我真的离不开他…..他真的生气了！我好后悔…..我不知道他回来..我真的想去死，想去死…..”。急得罗妤一个劲地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要哭，你慢慢说……直到电话机听筒都发烫了，罗妤才听明白了一点，原来是她跟马祖桡闹出乱子了！罗妤回想到头天晚上雯雯在她家醉生梦死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悟出，一定是雯雯背着马祖桡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唉！女人啊女人，激情和浪漫都是短暂的，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但是却要付出青春和生命的代价啊！ 马祖桡躺在酒店的床上，久久不能入睡，CD机里正放着他喜欢的王洛宾老人的歌曲：
“寻找往事踪影，往事踪影迷茫， 往事踪影迷茫，犹如幻梦一样， 你在何处躲藏？背弃我的姑娘 ……“
这首优美婉转的《在银色的月光下》，歌唱家将她演绎得如梦如幻、忧伤悱恻。马祖桡听着听着眼眶不觉溢满了泪水。
是啊，追寻往事踪影，他忘不了雯雯跟随他四年多来，给予他的快乐和美妙；也忘不了在大陆考察建厂四处奔波时，雯雯陪伴他夜以继日工作的情景。美貌的雯雯是他心爱的姑娘，虽然每个男人都无法容忍夜不归宿的女人，但扪心自问，自己虽然为她提供了充裕的物质条件，却并没有给予她任何名分和保障，而且可能永远都无法给予。作为有妇之夫，自己能有什么权利，去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呢？她若是不爱自己了，也应该让她选择能托付终身的人。唉唉，想归想，他实在还是舍不得放弃。
他知道雯雯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但一想起她的背叛，妒恨就使他怒火中烧。第二天，马祖桡就离开滨海市飞回了美国。 尤雯雯在滨海市其实是没有什么朋友的，花园大厦年轻女人虽然多，但不乏曹老板女人那样的人，尤雯雯对她们嗤之以鼻。只有罗妤与她一样，受过大学教育，且处事沉着冷静不张扬。极度苦恼的尤雯雯这时只能找罗妤倾诉。
这一夜尤雯雯住在罗妤家里，罗妤陪她聊了个通宵。
听了尤雯雯的哭诉，罗妤沉思了良久。
罗妤首次讲了自己七年的初恋和结局，以及来滨海后的事业、恋爱经历故事。看着罗妤不着表情、仿佛讲着一件小小的与己无关的故事，尤雯雯内心被深深震撼了。在一个貌不如己的同性面前，雯雯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她清楚：那些貌似平淡的故事后面，隐藏着多少动人心魄的绝望痛楚、多少励精图治的新生命图腾啊！
当尤雯雯讲到由于内心的“不平衡”做出了一桩桩荒唐事，为受到“不公平”鸣冤时，罗妤毫不客气地对她说：“你错了！”
“希望得到完美的爱无可非议，爱情的欢乐是人类情感的极致，爱情提高了人的生命质量。但你追求的是一段盲目的爱，并非真正的爱。你自认”受伤“后，又去放纵自己寻求所谓的平衡点，更是错上加错！马祖桡没有向你隐瞒他有太太和不能娶你的事实，你是在早知结局的情形下自愿跟他。当所谓爱情冲昏头脑时，你沉溺于浪漫和物欲享受中，那时不谈名分、结果；一旦得到了又奢谈什么”平衡、公平“。这是自私和没有责任感的行为，人应该要做一个大写的人，千万不能做一个爱情动物啊！”
罗妤的话辛辣、深刻，不给尤雯雯留一点面子。一贯自负好胜的她处于如此难堪痛苦境遇下，也不得不承认罗妤讲得有道理。当雯雯知道了罗妤竟然自己掏钱买婚房时，真是难以理解，也难怪，这么多年来她是受惯了别人的赐予。
尤雯雯离开罗妤家时，在她的书柜里挑了两本张爱玲和萧红的散文集，都说这些才女的作品颇具悲剧情调，正适合现在尤雯雯的心境。
一次夜不归宿事件的发生，将尤雯雯原本无奈但还算平静的生活完全搅乱了。从这时起，她的失眠状况加剧。经常通宵辗转反侧，让她心潮震荡。她是一个离不开爱情的女人，没有爱情生命就黯然失色，活着就没有什么意思。她不甘心自己拥有了美貌，却在感情上输得一败涂地。
她回忆起与马祖桡的好友兼搭档迈克尔一起出差的事。迈克尔年近六十，矮胖肥壮，秃头上顶着亮光。他在歌舞厅结识了一个十九岁女孩，女孩刚从四川农村来，比迈克尔高出一个头，迈克尔很喜欢她出差总要带着她。尤雯雯只得购买四个人的机票订两套客房。这样结伴外出的四个人，在客户公司、机场、酒店，所到之处人们表面客气，心里不知有多么讥讽蔑视，其实尤雯雯全清楚。她不由悲哀地想：她，尤雯雯，一个高傲漂亮的大学毕业生，其实跟从农村出来的“三陪女”有什么两样？虽然身着名贵的时装，住着高档的房屋，出入高级的场所，但尤雯雯的内心却像滴着血，刀绞样难受。光阴似箭，红颜褪去，难道就这样屈辱地耗尽一生吗？
她想到过死，甚至还跟马祖桡讨论过。马祖桡紧锁眉头，沉默了很久问她：
“你准备怎样死呢？”
“从二十七楼跳楼下去！”
“你这样爱美，那样的死法很难看哦！”
“那就跳火车，或者吃药吧！”
真的要去死，她知道自己现在勇气不足。她不甘心啊！你看外面的世界多美啊，天那么蓝，海那么阔，绿树红花小鸟…..谁又怎能割舍得下呢？！
去国外吧？马祖桡也曾建议她移民加拿大的事，她也一度向往过。而今的尤雯雯已不再是四年前一心盼着出国的她了。定居国外，怎样生活？这个生活包括感情生活和物质生活。若论感情生活，尤雯雯骨子里还是接受传统教育，渴望能尽一生爱一个人，当然这个人只能仅属于自己。去到遥远的国度，还能寻觅到感情的栖息地吗？“曾经沧海难为水”，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累了。何况，在国内，心里难受时，可以马上飞回家，享受父母亲的温情，在弟弟女儿身上寄托母性的情怀，若是远在他乡，孤苦伶仃，一腔愁绪谁能解呵……
罗妤说得不错，自己不应该追求盲目的爱。离开马祖桡，像罗妤一样自强自立，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其实，这个问题她已经想过几百遍了，仍旧是剪不断理还乱。离开马祖桡，自己还能够甘愿过清贫的生活吗？她觉得毫无把握。她承认，虽然从罗妤的经历中受到深深的震撼，她非常佩服罗妤的勇气和毅力，但要自己付诸行动，却又是谈何容易呀！
还有一个问题，也是最重要的问题：经历了这么多爱恋的风风雨雨后，她还能去爱谁？谁又能真心来爱她？她脑海里像过电影似的，掠过了初恋男友、网球馆工程师、王华、开特牌车的贵族等等形形色色男人的身影。答案是否定的——谁也不会真心爱她。她痛楚地领悟到：光阴荏苒，她错过了太多，失去了太多，现在要找一个真心的男人实在是太难了。天涯海角，何处有属于她的那一颗芳草？
是呀，在这个日益商品化的社会，善良率真的男人女人已是稀有的精神贵族。像尤雯雯一样众多的女孩们，在贪婪地饱尝了“物质甜果”后，又去苦苦寻觅“精神家园”，不知是否为现代社会学家探讨的课题呢？
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夜晚就这样在心灵震荡中熬过去。新千年就要来到了，具有世纪之交的启示意义的贰零零零年就要来到了。何去何从？经历了无数次灵魂搏斗的尤雯雯，出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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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21 09: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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