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秋意袭人

王泽生 · 发表于 2014-8-26 08:22:04

散文：秋意袭人
（2014-8-26早5-8点，间间断断写完的）
8月25日下午7点半，就天黑了，醒来喝凉水，发现下雨了。遍地湿漉漉，雨不大，但清凉透骨，隔窗透着秋寒，不再闷热。小城灯火明明暗暗，湿淋淋的秋夜。
雨中，小城成了一砣蘑菇云，闪电直穿下来，刺向大地。那一瞬，如蛛丝，如树的根须，如藕断丝连，如错落的神经末梢，如复杂的毛细血管。白亮亮如刺刀，如刚刚锉掉锈迹的锯齿，如刀剑出鞘的寒光。闪电直愣愣，斗折蛇行，抖了几个纵身，就俯冲下来，比函数曲线还要高难。尔后就分叉，直击，在城头上空，在黑云的底部横着开裂，划过长空，炸裂成雷声。
雨后，白日一轮，雾霭霭浓稠，空濛缥缈，经久不息。城头上，白云如魔鬼，如放大千百倍的盐粒子，如覆了积雪的沙丘。倒悬着，下压着，逼近着，冲击力啊力惯千钧。红日一渺，猛然下跌，顿生一种苍山之远。此时，秋收前的原野上，安静祥和，看不出任何贫富差距。
而这市井，贫富悬殊，泾渭分明。这繁华，是凤凰木，是枫树；更是一枚镯子，发着幽光。不知人心是否也是镯子，备不住也有假的吧。
幽幽秋寒，藏匿了太多的不公，就连人的生活细节都天壤之别。比如吸的烟、喝的酒，权贵们可以高档无比，底层呢，不言而喻了。就连洗澡的档次，出行和娱乐的方式，都众寡悬殊。是啊，是什么滋生了这么多蛇盘疮。
夏天还没过去，热浪是未退潮的海洋风暴。半下午的时候，就乌云滚滚，白浪滔天。雨貌似很大，可又大不起来，那就不算大。倒是云团威武雄壮，一个个浪头昂首，蘑菇云一样冒着烟，幽森森的白烟。一大排一大排的，打着穴，打着卷，打着滚，冲过来，扑上来，奔下来。闪电划过，云团惊悚，天地浑浊，而后雨势稍缓，又黄云浊浊，是日头透着怪怪的光彩。这是沙尘暴么，不是；是雾霾么，是，但似是而非。
城镇化的今天，城市仿佛是避难所，各种需求的群体蜂涌进来。乡下人眼里，城市是天堂，是可以享清福的地方。当代影视剧有一种惯性，以解放前为题材的，编剧喜欢把香港作为避难地。也的确，香港一度是逃难的天堂。跟马可波罗描述东方元朝那样，内地人眼中，香港也遍地铺满了黄金。
这座呼兰河岸的小城，这几年变化太大了，一眼有些不认识了，我姑且叫它小香港吧。城镇化的风暴，还远远没有过去，正在露出冰山一角而已。
这座北中国的小城，也同样寸土寸金，少数开发商赚的盆溢钵满。就连市民的生活空间也被挤压，闹市区连个坐下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多数人的利益被挤压，被榨干，少数群体成了胖蝈蝈，这已是普天下之风。开发商、土豪，这类词汇炙手可热。物欲横流，胜过风催雨淋，人间多少原始美被“破了相”。
在这，我生活四五年了，那条小菜市太熟悉不过了。这个初秋，西瓜还满街满车的，三两块钱就能买一个顶呱呱甜的。的确啊，这么稀烂贱，奸商都懒得耍弄那杆黑秤了。中秋节快到了，铜臭依旧散溢，西瓜圆就圆，月饼该扁就扁。月亮嘛有圆有缺。西瓜真甜，草莓真酸，这些大自然的属性和市场无关，可是，人应该是善良的，到市场里就变了味。
也许，世上最永恒的是善良，如同那些鲜嫩的果实。假如，我们种出来的东西，要是都变了味，那真到了自取灭亡的那一天。但是，化肥农药改变了这一切，而我们的天性也裂变了么。
日出于荒夷之地。我的故乡，北大荒，那是一块冻土，不生长太阳的地方。可偏偏太阳宠爱这块沃土，这的乡民是太阳神的子民，朴实好客，古道热肠得令人震撼。这里是胡天，逐水草而栖，直到草黄马肥。直到闯关东的大潮兴起，依旧是农闲放牧，从此，耕牛替代了胡马，犁杖替代了弯弓。我的脾气倔强如牛，我的父辈视牛如命，牛成了冻土的一部分。
日出，牛群，带着蛮荒气味的牛群，那是何等壮阔的图景啊，可惜了，这早已不见了。牛角上的太阳依旧，老黄牛依旧是这块土地的图腾。这座小城的一隅，就是小商品批发市场门前，还有一尊金牛，是镀了金子一样的铜色的，水泥石雕而已。这家伙虎虎生威，拉弓射箭，一副蛮横顶架的样子。戳在那，二十多年了，没有人损毁，历经风雨依然神采飞扬。那金牛是镇宅之宝，是一股精气神的象征。这么多年来，城里城外，千家店铺兴亡错落，以前关门是店主经营不善。而现在，物价飞涨，楼价飞涨，那些小生意倒闭的，则是政府经营不善带来的。
这场雨过境，天更凉了，寒意袭人，是秋寒。大秋收就快到了，故乡已是一座勃勃的火山，时刻准备喷发。地心在震颤，今秋滚烫的年景，正岩浆一样奔突着。秋收又是一场绝地风暴，拔地而起，滚滚冲天，长空浩荡荡，那闪电便是动地的镰光。是啊，一春一夏了，血汗洒尽了，也该收获了。
天一变凉，万物都个性张扬起来。故乡的林海，离五花山不远了。红叶满山的之前，山下，年景仿佛是槭树林，红透了半边天。
这场雨后，这个黄昏，我联想了许多。我是来到这座城市的麻雀，却成了芙蓉鸟，被放笼子里，能养十几年，可打开放飞了，却活不了几个月。是什么改变了我的天性呢。要知道，麻雀不可以券养的，如果关进牢笼就熬不过夜，死掉。麻雀只适合在大自然中，从来不屈服，更不会逢迎高歌。麻雀天生性子粗野，自由自在，不低眉顺眼。麻雀是一种高贵的鸟，世上哪一种人像麻雀呢；像它那样有人格，有信仰，不向任何丑恶屈服。麻雀有了天敌，那就是人，人类太冷酷无情。
这场潇潇秋雨，我无限怅惘，多想飞出这水泥城堡，回乡下去。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啊。遥想从前，日出时分，我的村庄，有我壮阔的牛群，那情形好温暖。故乡啊，太阳一样可以取暖。
天气晚来秋。今夜，我想到了孩子与牛，我找回了自己的灵魂，找到了曾经失落的东西。老黄牛啊，长着硕大的角，什么样的苦寒都压不弯你。一个文人没了魂，和死了没什么两样；这年头，活着都不容易，我害怕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