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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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散记:芓麻果子】
(2016-4-2下午绥化)
故乡的早春,好似那冬季的刺刺梅,是一段尤见沧桑的日子。
昨日风雨骤,是半下午大风刮到了极限之时,楼顶铁皮盖子嗡嗡轰响,空中悬浮的电线剧烈摇晃,树木以巨大的倾角摆动。是狂风,在提速的一刹那,雨来了,簌簌簌簌,冰针似的晶莹,沾在玻璃窗上,是银亮的针尖,是闪烁的刀刃,是白铁的掠光。风声河流一样宽阔,缓缓急促,高低起伏,满城风雨一刻之间发生了。
这是呼兰河第一场春雨,农历二月末,积雪融尽,冰河破解之际,冻土正向纵深回暖之际。潇潇雨,扫过城头,朦胧在赤黑的旷野,大平原就这么赤条条淋浴着。
润物细无声。此刻,杨柳还消瘦着,吐芽还得些时日,枯草依旧,草根还冻着。离草色遥看近却无那一刻,距离不远了,此时是冷雨润如酥。万物憔悴峥嵘,蓄势待发,那些小灌木棵子卯足了劲,就等雨霁天晴,它们的肤色在变。春寒如针,春意却是刺梅果,尖锐着漫吐着温情。刺刺梅,俺们这里,俗称芓嘛果子,不知道是这几个字不,反正方言,能谐上音就是了。
4月初,阳光无比慵懒,万物争宠的季节正在到来。太阳高傲地抬着头,前天还笑靥楚楚,昨天早上却拉下了脸。朦胧的雾气就开始拥抱小城,推开窗,辨不清是雾还是雨。一上午,阴沉沉的,到了中午,大风骤然而至。小区里,窗外挂的衣裳差点被吹跑。街头,枝叶哗哗作响,路人几乎被被掀翻。真要命,气温骤降,身着毛裙的美女瑟瑟发抖。
这座小城,料峭漫漫的春脖子,已过去大半。山野萧条,仅有朝阳坡的野菜在转绿,婆婆丁、洋腊罐之类的。蜜蜂习惯于以花儿来感知春天,花开了,恍觉燕子已经到来,花谢了,感喟人生已经老去。花儿未开,人们早憋不住了,蜂拥出火柴匣一样的斗室,奔向街头和郊外,去踏青,踏来一个好清明,踏来一副好心情。
大风起兮,大雨如注。这季节的雨是碾盘上的草,带着故乡的味道,故乡的大碾盘累了,闲置在打谷场的沟子里,安详地睡了许多年。雨水,雪水,从它上面漫过去,一年年。故乡啊,是我春里丢落的一个故事,梦里我寻找过许多次。可我回不去,乡愁汩汩,那滋味,那种心痛是刺刺梅。
芓麻果子,是故乡最早盛开的花儿,比丁香棵子要早,比野菜花子还早。那花儿淡淡的,毫不惹人注意,乃至平凡到了极限,一旦花开,却美得动人心魄。它单纯就是一种灌木,果实熟了,是小红果,红若美玉,又红又艳。更似红玛瑙,幽幽散着孤独的红色,让人看一眼忘不掉。春天的故乡空落落,枝头没什么可供充饥的,那些灌木花儿便是过眼瘾之物。
刺玫果熟了——姑且不管叫不叫这个,还是叫芓麻果子吧。也勾起了我的馋虫,俺那中学校园里就有,雨后湿漉漉的,太阳一晒更红润了。忍不住让你揪下来,误当山丁子果吃,但不能吃,涩涩的,麻麻的,里头是几瓣小嫩种子,除了一层皮就没有果肉。那滋味,让人吃过忘不掉。
这场春雨,掠过城头,扑向故乡。一路冒了烟,一路打湿了赶路的人,一路簌簌着春讯。乡校的灌木园子快吐芽了,那里,是山雀子的天堂,在那做窝生子。记得小学周围的淘孩子,王新海等,总去那下蚂蚁套,把山雀子赶尽杀绝了。母校那几大块灌木丛,炎炎夏季是好去处,学生捧着课本在那午休。十几年前我在那上班,曾用俺家的老片镐砍掉密匝匝的,间伐出来,被全校集体劳动,移栽到后大墙根上。后来那围墙前新建了一列校舍,也就砍掉了。
初雨中的故乡白茫茫。乡间砂石路两侧,老哈黑公路废弃的那一段,早年栽了绿化的小灌木。无人护理,任其自生自灭,孰料却旺盛的存活下来一些。这一簇,那一簇的,有丁香,也有刺刺梅。芓麻果子是属于这块大平原的,曾和红毛柳一样遍处都是,也许,从建国后开发北大荒,再也许,从三轮土地大包干以来,这里的乡民太疯狂了,开垦超过了环境承载量。许多种动植物消失了。刺刺玫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楼头淼淼,南来风雨、细如尘。雨中的故乡,雨中的黑土地,雨中的城市,我久立窗前回味着什么。心里乡音淡若水,庭外柳丛还冻僵,春意许许,刺刺玫正在打骨朵。
前不久,我在泰华大药房二楼挂吊瓶,听来一个偏方。那个胖护士对一位老太太说,买点玫瑰花瓣回去,煮点盐水,泡脚活血又化瘀,还去雀斑。那坐诊的张老大夫说,玫瑰花瓣就是芓麻果子,带刺的那种灌木,屯子道边、绿地园子都有,要春天开花之前打骨朵的,把骨朵撸下来泡脚。刺刺玫,是属于黑龙江的,属于北中国的,它的性情如北方。
中国传统文化正经历着百年大变局,可社会上屡屡发生负能量,有违自然和天道。环境破坏了,故园消失了,等等。刺刺玫,有了这家伙,我们还能找到一些、毁灭殆尽后重生的美丽。这场寒雨过后不久,刺刺玫就鲜活起来,鲜活地打着招呼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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