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野猪＜知青的回忆＞

武陵山脉 · 发表于 2016-1-29 12:24:45

打野猪＜知青的回忆＞

六九年冬天的那场雪，前前后后、持续不断的下了一个多月，路上的积雪，深的地方巳然漫过了膝盖。因此，生产队什么农活也做不了了，经请示，大队书记批准队里放雪假。
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雪天里，人们可以围坐在火塘边，一边安安逸逸的品喝吊鼎里翻滚的红茶，一边天南地北的侃大山。也可以窝在被褥里，睡它个天翻地复。

大雪不停地下，有经验的狩猎人知道：山上的野生动物，已经冻饿得走不动了。于是，由我们生产队的队长领头，预约了周边几个生产队的社员，议定明天去山上打野猪。一来，大家可以去深山密林里散一散心，看看雪景；二来，大家整年都没有品尝荤腥了，如果打得野猪，也好改善一下生活。用野猪肉祭祭牙齿。

第二天清早，我便草草的用过早餐，然后，用棕树片片包上了脚Y，再套上自已编织的稻草鞋。扛着那支从公社武装部舒部长那里借来的、弹仓里压着三发子弹的日式三八步骑枪，站在雪地里，等待生产队长的安排。
生产队长头戴着一顶篾织的有檐竹帽，嘴角斜叨着自家纸卷的喇叭筒草烟。一边擦拭着手中的火药枪，一边清点参加打猎的人数。他大声大气的吆喝着，把参加打猎的人们，分成了三个围堵小组。在约定了山上会合的地点之后，便在猎狗的拥簇下，分路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登上了山岗。

   队伍刚刚出发，猎狗们就显得十分兴奋，它们的喉管里，不时地发出'呜呜呜呜'的低鸣声，并且在人前人后乱钻乱窜。搅得山路上的白雪四处乱溅。于是乎，洁白的雪地上便印上了朵朵梅花。
   在齐膝深的雪地里，人们滚爬到背风的山腰里休息、抽烟和观雪景。不等大家抽完一支烟，队长便把双手撮在口内，于是，一串长长的、尖利的呼哨声便响了起来。顿时，整个山林便一片哨音，在空旷的雪山林地迴荡。
   哨音稍落，群狗们便狂吠着，‘哗啦啦啦啦’的钻入了密林。刹那之间，便不见了踪影。这时，人们也一边用木棒敲击着树杆，一边嘴里'啊嗬''啊嗬'的喊叫着，隐到林子的深处。
   此时，在大雪复盖的森林里，到处是人们的'啊嗬'声和猎狗的'汪汪'声。平时寂静得让人窒息的山林幽谷，顿时一片沸腾。
   就这样持续了约有两个钟点。突然间，隐约听见左边山弯弯里，群狗疯狂的吠叫，叫声乱成一团。声音中还夹杂着低沉的野兽咆哮声。
   听到声音，和我一组的生产队副队长，兴奋的带着我们，在齐膝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透过林木遮掩，我看见三只呲着獠牙的大野猪，屁股对着屁股，被几十只狂吠着的猎狗，困围在一丘小小的冬水冷浸田中。野猪绿光幽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猎狗，嘴角边喷吐着白沫，发出愤怒低沉的吼叫。
在凶狠的野猪面前，狗们也都踟蹰着，不敢上前。只是疯狂的跳着叫着，围着田塍边边空打转转。野猪虽然凶猛残暴，却一时也不敢向群狗发起攻击。狗和野猪就这样僵持在水田弯弯。

   那天参加打猎的人们虽然很多，但却只有几个人带来了火药枪，大部分的人，都是赤手空拳，靠喊叫声助威的'赶脚'人。（就是用喊声把野兽吓出来的人）更何况火药枪的有效射程不过三、四十米。而现在大家与野猪的距离却有六十米左右。所以，只有用步枪射击，才有把握击斃野猪。于是，大家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平端着步枪，在副队长的再三叮咛指导下，极力让狂跳的心房平静下来。右手颤颤巍巍的把子弹推上了膛。然后，按照民兵训练时的要领，屏住了呼吸，把枪口瞄准了最大的那只野猪。
犹豫了片刻之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勾动了板机。随着'砰'的一声清脆枪响，刹那之间，只见那头最大的野猪，沉闷地怪哼了一声，便'啪啦啦'的倒在了山田的泥水里。随着野猪的跌到，田里的稀泥巴'哗喇喇的'一声巨响，黑泥污水便四处飞溅。
枪声刚落，就听到了农民们欢快的叫声：“打中了，打中了……。”喊声还未完全落地，就见那头受了伤的野猪，发疯似的从田水里一跃而起，伴随着另外两只惊呆一瞬的野猪，埋着头，呲着长长的獠牙，遁着火药的气味，向着开枪人的方向径直冲来。
此刻，田塍上一只正在狂吠着的黑狗，闪躲不及，被受伤的野猪一嘴挑中肚皮，瞬即抛向空中，摔出十几米远。可怜这只黑狗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野猪锋利的獠牙开膛破肚。看着疯狂的、旋风般向我们冲来的野猪，大家惊骇得不知所措，都呆呆的傻站在那里。
万分紧急时刻，副队长突然加大嗓门，对我们高喊："上树，上树……。"在听到喊声的瞬间，我一愣之下,仗着年轻力壮，风急火燎的丢掉了手中的步枪，不顾一切地爬上了一棵松树。朝下一看，其它的人也都惊慌失措、乱七八糟，作鸟兽云散。
   我刚刚骑上树杈,野猪就从松树下面冲过,直奔副队长而去。面对着迎面冲来的野猪,副队长躲避不及,眼看就要酿成一场大祸，情急之间，一种求生的本能，逼得副队长不假思索，奋力向上一跳，苍天有幸，他抓住了一棵大树的横枝，随着一个漂亮的单杠动作，撑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野猪也不甘示弱，趁着副队长的双腿还未完全收起，就把它那对锋利的獠牙，从副队长的两条大腿内侧，狠狠的穿了过去，随着撕肝裂肺的一声惨叫，副队长重重的摔倒在山坡的雪地上。
   三只野猪，却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这时候,我急不可待的跳下了松树。跑到副队长跟前，一看，副队长的裤子巳经被野猪的獠牙撕烂，两条大腿内侧的肌肉，竞被活生生的撕开了二条白森森的肉沟。不等我们回过神来，那白森森的地方，突然就冒出了一股股殷红的鲜血。一下子，洁白的雪地上，就被鲜血染红了一滩。

我们合力扶起了副队长，让他靠在一棵树杆上，用撕烂的内衣布条，把他的伤口紧紧的包扎起来。然后，用楠竹和葛藤扎了一副简易担架，把哼哼叽叽，喊天呼地的副队长，抬到了公社卫生院……

晚上，生产队队长，给我们送来了精巴巴的野猪肉。说是那头伤猪后来倒在了一处山坡下。被大家团团围住，又打了好几枪后，才真正的死去。抬到寨子里，称了一下，竞有三百多斤，而且还是一头公猪。
按照农村打得野味，见者有份的原始共产主义分配原则，按人、按狗、按枪，每个份子分得了五斤野猪肉，因为是我打的第一枪，所以，猪头、四支脚，一条尾巴也分给了我。公社舒部长也分得了五斤野猪肉。

第二天，闻讯赶来的知青哥们，带来了七、八瓶野茯苓烧酒，我们胡乱蹲在火塘边，用大土碗盛酒，和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边侃着大山，一边埋头苦干，把一大铁锅野猪肉和七、八蔸大白菜吃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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