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征夫 于 2014-8-7 10:32 编辑
读“客家苇笛”咏宁都采茶戏所想起的记忆片断
征 夫
七绝 · 就赣南采茶调答喻作云先生
苇 笛
尊颜幸识即筹觥,俚韵乡腔一片情。
如得客风雄起日,采茶奇卉绽都京。
附喻作云先生原玉
听苇笛老师唱民谣有感
浮梁雅集笑飞觥,撩起客家乡梓情。
一曲民谣睄妺子,连珠衬字趣横生。
三天前,读了客家苇笛先生的《七绝·就赣南采茶调答喻作云先生》,很心动。又有不少诗友的跟帖,与苇兄讨论采茶戏问题,读了十分感奋,当时就用绝句跟了一个帖子:
采茶戏曲乡音调,自幼惯听融梦谣。
即便多年成皓首,偶尔入耳两眸潮。
昨天又读到苇笛先生的回帖,想起了很多有关宁都采茶戏的往事,当时想回个帖子,但开了个头便因事搁下了,今天才把它写完了。 宁都采茶戏,可以说是宁都人骨子里的文化符号,也是宁都人灵魂深处精神家园中的一道美丽风景线。(当然,我这里之所以说宁都采茶戏,而没有用“赣南采茶戏”,是因为,虽然我不知道宁都采茶戏与赣南采茶戏有多大区别,但我觉得我们所浸润其中的宁都采茶戏至少是用宁都话来念白的。所以就拣关系最近的采茶戏来说吧)很小的时候就听唱了“正月里,花里花朵开……”,那是《妹子》的采茶调吧?还有《刘海砍樵》、《补背褡》等等。那时,广播里放,戏台上唱,人们嘴巴上哼,正月里走村窜户的半班、三角班上门演……不绝于耳。我们虽然生活在乡下,但县城的宁都采茶戏剧团、专区的赣南采茶戏剧团也经常送戏下乡来演,邻县瑞金县的采茶戏剧团也来交流演出。所以小小年纪,也看了不少采茶戏,这种文艺气氛的包围熏染,怎能不把它内化为灵魂中的文化因子?
不仅如此,更有甚者,我青少年时代所生活的地点是长胜镇(那时称“公社”),很长时间存在过一个文艺团体,我记得她叫过“采茶剧团”、“文工团”、“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所冠地名,有时叫“长胜公社”,有时叫“长胜大队”。名称的变化,意味着所属范围的变化,有是是公社的,有时是大队的,拆拆拼拼,支撑了很多年。这个团队,聚集了全镇一批各具才华相貌端正的文艺骨干。最早的一批,大多数出身不好,父母甚至本人都属“黑四类”。文革中,他们中有的人被打死,有的人被逼自杀。我当时的感觉是,他们的出身,正是他们才情、相貌的来源,真正的苦出身者,吃饭都成问题,哪有文艺才干培养的环境?何来这种闲工夫扭扭跳跳、吹拉弹唱?后来就有下乡知青加入,再后来就是文革中毕业的中学生(官名“回乡知青”)加入了。我的中学同学中,就有好几个成为这个团体中的一员,他们的共同特点就是女的相貌出众,男的擅长一两门乐器,一位同学的哥哥,在这里呆过,后来参军被招为福州军区文工团的二胡演奏员。
六十年代前期(我只记得这个时期以后的事),这个乡镇剧团早年演的是一些才子佳人故事的折子戏,后来是现代小戏,我们也看过他们演整本的现代采茶剧大戏,如《夺印》、《红松林》、《红嫂》等。《夺印》中那位想腐蚀新来大队党支书的地主婆娇声妖气的台词:“何支书!快来吃丸子啰——”,被观众当作嘲弄对象模仿了很久。而剧中扮演真正贫下中农陈友才(名字不是很准确)的那位演员,却是出身最不好的“四类分子”——正因为他出身不好,解放后一直受压、挨整,身体衰弱,一脸苦相,所以他成为这个角色的最佳人选。文革中排演的大戏有《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红灯记》,等等。更多的时候,是演出那些配合中心工作和政治宣传而创作、移植的小戏剧,如《小保管上任》、《老两口学“毛选”》等。县剧团来演的节目有《白毛女》、《杜鹃山》、《补锅》、《装灯》、《怎么谈不拢?》等等。在文化活动缺乏的时代,我们把他们的演出,当作了不起的事件来对待。凡是剧团演出那天,我们就当作节日,想方设法都要去看。因为那时除了电影之外,看戏是最让人高兴的文娱生活。
一九七三年夏天,我高中毕业,有半年时间在家里等着上山下乡。我在宣传队的同学邀我:反正你没事,就来参加我们的宣传队活动吧,帮我们写写本子,写写幻灯片字幕,晚上跟着下到生产队去演出,还能吃一顿夜饭和夜宵。我同意了,于是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和艺人们有近距离的接触,知道了他们并非是没有根底的、临时出来凑合的演节目的,老一点的都有传承,大有规矩,他们的技艺或许来自祖上;成员们还带有一定的家族性。当然,年轻的演员们,大多是因为长得标致,出来跑跑龙套,演演群众角色,或上上歌舞节目什么的。特别漂亮的可能会担当主角,重点培植。可惜我在那呆的时间不长,又是业余的,更重要的是自己志不在此,也就没有深入研究的兴趣,也唱不好一首完整的曲子,只是把那旋律熟悉了不少,不知不觉中沉淀为一种故乡记忆的鲜明元素。
当时乡村一级有文宣队的,是赖村的卫东大队,叫赖村公社卫东大队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好像从未中断过。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我以全县共青团代表大会的筹备工作人员的身份,还去访问过。他们演出的节目,大多数还是采茶戏,内容自然是“新思想”、“新文化”的了。而且,这个剧团,一直是地区、省里的精神文明方面的先进集体。可惜,长胜的却办办停停,后来也就没听说过了。
离开宁都以后,在省城,在江西其他地方,也听过不少地方采茶戏,如南昌采茶戏、高安采茶戏、宜黄采茶戏,总的印象是听曲调觉得特别亲切,而听念白就找不到感觉了(主要原因是江西的方言差别太大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第一次在省赣剧院看省赣剧团演出的《牡丹亭》,就有一种亲切感和回乡的味道,透过那布景、服饰、音色、效果的华丽、美艳、高贵,觉得她骨子里还是那江西的采茶味,有宁都采茶戏的韵味在其中。于是,采茶戏成为我魂牵梦绕的乡愁。有一次在音像商店看到有宁都采茶戏的牒片,便毫不犹豫地买了几张,其中就有赖村采茶戏剧团演出的作品。看了这些古装戏剧牒片,似乎回归到了宁都采茶戏最原始的状态当中,即最低层的民间剧团班子演出的戏曲。那有如天籁般的唱腔,常常让人听得泪眼模糊。
后来知识多了一点,了解到江西的地方戏曲,如采花戏,还是中国戏曲中的国剧如昆剧、京剧的源头、母体,地位很高。但是作为江西地方戏曲的代表、产儿的采茶戏甚至赣剧,一直默默无闻于国中,实在让人失望。
希望今天的诗人们,在振兴赣剧、振兴采茶戏方面,尽量做些什么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