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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红日(外一篇)
(2014-7-26上午9点开写)
7月24日下午4点,发现竟是红日。位置很高,在正西,我站在后窗如不半伸着头,就瞟不见。幸巧的是,张开的东半扇窗玻璃,反射了一个红家伙,我一惊,红日啊,不禁叫出声来。我们彼此窥视着,它红的落落大方,好安详,似乎适应了雾霾。这座小城,松嫩平原东部的小城,发生雾霾了。其实,从昨夜,城头就不是好脸子,雾迷迷的,气色淤滞。
这季节,蔬菜便宜到了谷底,昨天西市街南头,一老汉拎着一袋子新鲜小茄子,说10块钱就卖。那些卖窝瓜的能卖半个月,角瓜能卖两三天,窝瓜太皮实了,真耐储存。这种情况下,这个当口,雾霾来了,一连就是两天。今儿晌午12点,灰蒙蒙的,就红日当头了,被雾霾罩着,被灰云隔着,才瞎老婆似的红了眼。老天爷害了红眼病。今早5点就阴天,下了雨,点点滴滴的,楼顶铁皮盖湿了。昨夜是晴的,清凉得很,今早却发生雾霾了,轻薄如雾。早7点还在阴着,可日头橘红一轮,挂得老高了,得了红眼病似的,毫不刺眼。上午8点,就散出模糊的白光了,灰云少了一点,阳光就浓一些。空气里充满各种腥臭味,各种毒素闻风而动,街上行人暴露着嘴脸,没见一个戴口罩的,可能伏天气温闷人,谁都不肯被口罩憋气。雾霾改变了人们的呼吸,城镇化改变了人们的呼吸。
就这样阴晦着,直到下午6点,妻子闷好了窝瓜饭,我拌好了凉菜。我急着吃,就把电饭锅瓤子端到窗台上,通风放凉。再次注视到镜中的红日,愈发的红了,敦实实的红着。挂得那么老高呢,就红了呀,似乎是老秋的日头,别样红,比霜叶还红。城头上都一天了,迷迷蒙蒙,被雾锁着,此时,日头越红,雾越浓情起来。空中白色悬浮的颗粒,缠绵游离,挥之不去。白天,夏虫们迷茫的叫着,一如秋虫。6点多,吃了饭,再去看,落日成了一轮落红。满红,大红,通红,胀红,血红,高梁红,果树红。像狮子吸纳的绣球,像烧红的钢珠,像红玛瑙,像红颜,像孩子的脸。更像烧红的石头,铁水,岩浆,赤潮,秋霞,残阳,半江瑟瑟的半江红。一颗红,一轮红,一圆,一圈,一坨,一暮红。那红日啊,可爱,可悲,可叹,可怜。它是幻境,是梦魇,是毒素熬出来的。是雾霾的造化,雾霾一来万里横,试想什么样的大气层不发生怪异呢。
瞧啊,那红日是黄昏的路标,下跌着,跌入长河,跌入灯海。黑天还得一会呢,城内一些店铺霓虹灯老早就亮了,红红的闪烁着。此刻,落日红到了极限,横在那,比楼头高,似乎能永恒定在那,这样的红是什么样的呢。奋力向上,不甘沉落,安如泰山,这样的红能永恒么。可是,风水坏了,这种虚化的红,充满虚幻味道,怕是永恒的是雾霾了吧。昔日肥美的原始环境,早已成为永恒的过去,坐标一样昭示着什么。天上雾淼淼,这座小城成了仙宫。落日,酷似山里的野柿子,披着一股霜气,粉嘟嘟的、红嘟嘟的可爱。红萌萌、粉润润的,鲜活活、粉脱脱的。那种生命发轫的红,乳头的粉红。那种年关轮回的红,大红灯笼高高挂,那是天灯啊。这种神奇诡秘的现象,就似一个人生命垂危,所有的美好回忆倾吐出来,所有残存的能量迸射出来。也许,落日也在回光返照。
往往穷途幕落的时候,所见所闻所感,都是最真实的。那么,穿破雾霾,这红日也是真的。我歌颂它,那种鲜红渴望着一种回归,一种天地人和谐的回归,一种天人合一的回归。红日终将沉下去,终将要还原成白日。回归质朴是我们的宿命,我们已经比古人的巫医不分还不堪。古代,萨满是宗教领袖,也能给人看病。几千年前,古老的肃慎先民们,在块冻土游牧渔猎,冬天住着撮罗子,身上涂上野猪油防寒。夏天,女骑马披着皮斗篷,威风凛凛,射猎。黄昏了,萨满围着篝火跳舞,挥着斧杖,腿上绑着铜铃叮当作响,族人们拉起箜篌伴奏。这种远古的愚昧消失了,我们却比祖先还疯狂,更愚昧。因为,我们把土地开垦得寸草不生,砍伐得片甲不留了。
一切都被雾霾包裹着,我索性足不出口,也半字不写,尽日看纪录片《洋海古墓》。新疆吐鲁番盆地,火焰山南麓有一块很高的台地,地表被砾石带覆盖,那叫洋海古墓。砾石带对着火焰山大峡谷,吐峪沟。砾石带上有坎儿井穿过,地下暗河。戈壁一片灰蒙蒙,没有封土堆,墓地南北全是绿洲,只有这里寸草不生,这是个不毛之地啊。看来,古人这样选择墓址,他们早就懂得珍惜土地了,是为了不让活人死人争夺土地啊。西域古族都围绕着河流绿洲,逐水草而居,吐鲁番一年四季不下雨雪,绿洲经济全靠地下水了。
而水草丰美的松嫩平原,人们却不知道爱惜,发了癫痫似的开拓,甚至村庄的坟场都垦荒了。在俺那薛家屯,十二南岗的两块坟地,不少棺材就在地垅沟下,犁杖趟过去,朽烂的棺材盖露了天。这一幕好多年了,是从前放老牛的时候,我亲眼所见。也许,当代人珍惜土地太过了分,一切为了粮食和铜臭,不顾一切了。肥沃的松嫩平原西部,草坯子破坏严重,形成了嫩江沙地。春风大的年份,暴风旋起时,昏天黑地,带着怪异的声响。也许,真有那么一天,像洋海古墓那样,白森森的骷髅随大风刮起,从天而降。或者,沃野千里寸草不生了,戈壁砾石了。到那时,怕的就不是红日了,而是卷地沙来忽吹散,大漠风尘日色昏了。我想,这雾霾所衍生的红日,是一种警醒,沉静的警醒。
24日傍晚7点,日落西山,什么都没了,只有满天空的灰色,满城头的白雾敷满西北。晚上了,灯火浑浑噩噩,小城之夜墓地一样,静得可怕。这种神奇的红日,绝非秋水长天落霞,绝非呼兰河的火烧云,绝非是早上日出的那种红润。太不正常,太离谱了,太容光焕发了。几十年未有,旷古未有,世所未有。只有呼兰河才有,雾霾里才这么凄艳。或许,赤道也该北移了吧,或者北极圈南来,诱发了类似于极光极昼的红日。那是深秋的松林子,阳光一片红火火。那是故乡的高粱地,茂腾腾的红啊。那是呼兰河老烧头,热辣辣了男人们的脸膛。
25日早3点亮了,黎明是一枚孵熟了的鸡卵,鸡崽子在啄破蛋壳,似乎无力啄开,只能被抠开,借助外力带着脐带被拽出来,体质差,所以,黎明才半死不活,鸡崽子一样虚弱不堪。这早上,又是那样的红日,但比昨天露出来的早。昨儿上午9点才见日头,是很模糊的白,白糊糊了大半天,直到半下午才红日起来。今个,一日出,就是红的,很纯很纯的红,和昨晚日落没什么两样。早7点了,日头抬到一个皱眼皮的高度了,不,是努力挑眼神才能瞥见。浑浊浊的发亮了,但还乌红着,那种手电筒蒙了红布似的,呜呜咽咽的红,倏然,蒙布欠开一角,呲出了一系白光。红日普照着新城,那些已经消失了的社会生活,随老城而去。以往的风水环境能复原么,复原是真实的客观再现,是写实,而非写意。但我无法还原历史,只能无限地去接近真相,哪怕是刚刚消失的棚户区。
25日上午9点,还半红不红的,因为离的近了,视觉上才有冲刺感。我上街了,去时雾渺渺的,回来在正大商城西侧等8线,天空就有些泛晴了。可能起风了,把雾霾吹散了。上午10点来钟,冒出了阳光,红日消失了。本来该是晴天了,但是雾霾遮蔽还没散尽。直到晌午,太阳白乎乎,热迷迷的,白云拥在城外,那是混浊不清的气体。下午1点,正常晴天,阳光金亮十足。下午4点,阳光歪照过来,天儿见蓝了,白色的云头白棉花一样松软,被热气弹起来,飘逸飘洒飘舞。
小城的那些老风物,经过几十年的风雨冲刷,都没消失,却这么一折腾,彻底隐没于荒草之中了。是啊,这场城镇化的盛宴,还在上演,明天还会有雾霾,还会有“红日”发生。长篇小说《红日》我看过,孟良崮打得那么激烈,红日终要升起来。电影《紫日》我也看过,林海茫茫,鬼子追得那样厉害,战士终要走出林海,红日冒出来。是啊,红日是不可逆转的历史潮流。城镇化是一场时代大潮,可是新城崛起之后,这雨季节忽的下成麻杆了。雾霾也从冬天蔓到盛夏,雾茫茫气滚滚,江河横溢。壮阔的雾障之下,白日橘红,那样幽远悠长。
云开雾散了,哪管什么断子绝孙,拆迁采矿等疯狂行为依旧。中国很多事情都是很残暴的,一声轰响,夷为平地,人力物力了,钱搂走了,丢下一大堆豆腐渣和鬼城。铜臭让人极端起来,人心不古,欲壑难平。以前,我们反对投机倒把,而现在投机取巧,可以堂而皇之的合法了。开发商借财力绑架政府,争抢地盘,包揽工程。而小市民们风声鹤唳,与奸商斗法,闲院盖严,抢地皮,提高补偿金额。一场圈地运动之后呢,许多人囤积楼,许多人住进楼,许多人买不起楼,一场错综的雾霾让人压抑。而铜臭挂帅之下,大自然的雾霾,人类社会的雾霾,都在愈演愈烈。物质繁盛了,缺失的东西却多起来。道德就像刚刚填埋的流沙,所以文化也没了根基。新城好造,人心难修;修成一条街一座城,不如疏通人性一条河。
幽幽雾霾,是工业污染和环境蜕化的结果。一轮红日,高照着没有文化氛围的新城市,形象工程遍地,往脸上贴金事情遍地。浮躁和喧嚣遍地。这是一个口号喊得呱呱响,却处处舍本逐末的时代。铜臭就是这个族群的图腾了么!社会进步了,我们却愚昧了,我们尚不如一个巫师了么。恰恰是,宗教是一切艺术萌芽的沃土,是人类摆脱愚昧走向文明的启蒙。这时候,我想到了返璞归真。雾霾,红日,我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追求,可是,今天我们能固守的东西太少了。写故土,写家族,写自己,是在寻找一种文化根源。
【散记:雾霾里的小城】
(2014-7-26中午开写)
喧嚣这是个大木臼,把植物捣得细碎,木臼被磨得乌黑发亮。生活像一片死海,一潭死水,期待总是低于海平面。似乎幸福很难光顾这里,可总雨水是欣然而至。7月的街头,人们都在寻凉,我也是。
7月24日中午12点,下楼,从靖宇胡同,去行署街工行,扑了个空。之后北二路东去,沿途道南看到牌匾——干哥俩,内蒙古风干牛肉干。这么长的店名,说是科尔沁的牛肉,现吃现烤。那么远运来鲜牛肉,活见鬼了。店门高锁,留了个告示,说是主人出远门了,去去就回。
在府前胡同北侧道西,一居民楼门上,半个对联吸引了我,门开着,那半联瞧不见,凑近仰头也瞥不见。那台阶太高了,门张到了极限。也罢,这半联是,早中晚中早晚要中。回来一查,那上联应是,多买少买多少要买。那店是天狮产品授权经销处,红布罩着牌匾一角,还没掀掉红盖头,还没剪彩开业呢。是啊,这个季节充满着期待,可那期待又那么廉价,就像这个店卖的广东米粉,10块钱一袋。
金岛宾馆楼下对过,那瓜摊上,有一种小凤西瓜,一斤两块五。不大,也就小孩子脑袋那么大,我看就是地雷西瓜,而我叫它波雷西瓜。因为,我刚刚看过波雷部队的纪录片,是关于东江纵队的。这小城7月,大气层成了一个大锅盖,每一棵植物,每一个人,仿佛都被蒸熟了。瓜熟蒂落了,满大街都是甜蜜的叫卖声,听啊,府前胡同那儿:“嘎嘎甜了,沙瓤大西瓜,保叫保甜了。沙瓤的红旗大西瓜,7毛钱一斤了。”西瓜里头是红的,生活是红的,日头也是红的。红日高照,我们的日子劳劳顿顿,忙忙碌碌,也庸庸碌碌。
一大街人都在寻凉。我从707地质队老套院背后,向东向南。那套院太老了,红砖颓唐,住户都迁走了,还没扒掉还没动工呢。它就像一个骨癌了的老人,垂死之前,那么安详。也许,建筑物也有人一样的感情吧。
去了正大街地下商城,那底下并不凉快,甚至比地面还闷还难受。说不清那是什么样的压抑,总之空气混浊不清,像蒸熟了的人肉,四蹿着一股熟了的喘气味。那又似霉坏的饭味,混合着许多人的牙垢。地下应该是个清凉之所,却何此污糟不堪,以至于窒息了呢。我去那,完全是内急,偌大的绥化城居然没有公厕,街边那些商铺的不给用的。总不能随地吧,那样到此一游不好,人活着总不能秽物满地。地下厕所里,等了许久许久,才熬走一位,里头实在是脏乱差。之后,悻悻不乐,顺道漫无目的的乱撞。往南,最南堵头那是阳光餐厅,空气又热又浑浊,活似个大火笼,快把人烤死了。那其中,每一个人都是热的,贴身而过直烤人。活似个大高压锅,人们满满座在那,闷头吃,那种食物和呼吸的混浊味到了极限,还在继续发酵,向北面商场扩散。难闻死了!闷死了!我赶紧快几步,逃离那。
地下地上,都是地狱,都是人间。南二街口,靠地下商城入口处,一堆女人聚在那,蹲在那。围巾,脸朝东,毕竟日头白乎乎热兮兮了,歪向了西边。她们是站大岗的,拎着吃饭的牌子,各种工种都有。男人能干的活,她们也能。从地上走回北侧街口,那是正大街西南角,地下城入口处,聚着一堆男性站大岗的,河套鸭子似的散漫漫懒洋洋,女人能干的活,他们不能。
雾霾里的小城,人们蚂蚁一样风雨不辍,谋着生活。穷的富的,每一个灵魂都是焦躁的,一街人似乎在寻热。老西门一大堆大柳树那,我恍然大悟,有林子的地方才清凉啊。一大晌午了,阳光发了昏,被半遮半掩,也说不清是霾是雾还是尘埃,人们的心热呼呼浑浊浊。
我徒步,中兴大街两侧,不少破损的甬道砖换了,换成了黑砖,就是新造的公交棚子下铺的那种。圣龙大酒店门前,老红的甬路地砖掀掉了,新铺的柏油广场,黑糊糊的一粒粒瓷实在那。那是停车场,还用白油子刷出了停车位。西侧,花坛子之间,那个报刊亭没了,一直停业好几年了,我搬来那年就有;也曾一度开张,但惨淡得很。
枢纽客运站西门,有一个高压加水泵,提供消防等用水的。两台城管的大罐子车泊在那,是给街面喷水的,我看到要用那大铁扳子,才能拧动那水泵的大阀门。这样的泵站,我小区后,人和城南苑门口也有一个,但不常用。这里,冬天也泵水,弄得街面积水,成了溜冰场。
我小区南楼外,几个孵化场挂了新匾,很打眼。比如,向阳孵化场是大红的字。是啊,雾霾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红火起来。7月还在猛烈热下去,再最后一努劲儿,就到秋天了呀。秋天红满地,黄满地,辉煌满地。我们渴望着有好日子,更渴望有好风水,青山绿水。
回到家,下午两点了。足足出了一身汗,可熬了夜,右侧肝部还是疼。可遛遛弯,出汗等于排毒啊。遛遛弯,找找感觉,城镇化大潮波澜壮阔,我用自己的心记录那些消逝的东西。
我们这个时代,经过一番番低价征、高价售,大量的钢筋水泥和石头堆砌起来,城市成了一座金字塔,我们成了干尸。商业绑架了文化,物价压抑着民生,百生生活犹似瓦砾遍地,杂草丛生。政府征地,商人开发,这边在抢滩登陆,那边在沦为废墟。每次遛街回来,我都发出和年龄不衬的沧桑之慨。呜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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