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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贺年卡· 栀子花· 寒婆坳 这些年的元旦或春节，都有学生送我贺年卡。这些学生有的近在眼前，我正在为他们“传道授业解惑”；有的远在天边，那是我以前浇灌过，现在正开花结果的桃李。五彩缤纷的贺年卡从四面八方捎来深情的问候和良好的祝愿，给我的坎坷人生带来莫大的安慰。 在这些异彩纷呈的贺年卡中，我最喜欢这一枚：整幅画面弥满深浅不一的金黄，水天一线中间的火球是旭日或者夕阳，还有八个小字：“教泽普施，师恩浩荡。”也许它的色彩最单调，构图最简易，文字也最朴素；但我偏偏把它挑出来，压在写字台玻璃板下的中央，就像我于姹紫嫣红的百花丛，唯独钟情冰清玉洁的栀子花那样。 提起冰清玉洁的栀子花，我记忆的帆，就梦幻般地飘回了童年的港湾…… 在我的故乡，栀子花是夏天的使者，就如映山红是春的使者一样。当映山红的火把燃遍大小山岗的时候，它们已经孕育在鸡心形的花苞里；春天的背影刚刚消失，栀子花的蓓蕾就蘸着露珠，沐着朝阳，颤巍巍地俏立枝头了。 有那么一个早晨，当我把牛儿赶上青草肥嫩的山坡，朝着东方布满红霞的天际，在清新的空气里做了几次深呼吸之后；我惊喜地发现，眼前的栀子花开了，一朵接一朵，就像影片《马兰花》中的特写慢镜头。刚绽开的栀子花，骨朵像白玉雕成的小喇叭，独支花蕊上沾满了金色花粉，叶儿梗儿全是绿翡翠的，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这情景使我受宠若惊，得意忘形，我快活得唱起了《放牛歌》： “放牛啰啰啰，牛儿满山坡；露水草儿吃得饱哎，耕田不用你吆喝，啰喂……”群山应和回声四起，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日出的山峰有个别致的地名，叫做“寒婆坳”。 雪峰山余脉舒塘大山和南薰山东西环抱，我的家乡白田镇就在这环抱之中，寒婆坳则是舒塘大山的顶峰。童年的早晨，我常在屋后山坡上一边放牛，一边等着从那三尖两刃形山峰后面跃出一轮红日。如今阔别故乡虽已二十余年，但寒婆坳的朝阳仍不时从我心中升起；因为那山里住着我三十年前的一位老师。 六十年代第一个秋天，我因交不起寄宿费，从县城中学转入离家七里的一所乡村初中走读。不久学校里来了位高中刚毕业的代课老师；他教两个初二班的物理兼我们的班主任，瘦个子留平头学生装，白皙的脸时露红晕，据说那是肺结核的症状；平时挺和蔼，讲课又好懂，我们便很快和他亲热起来。 那时候，随着近视的加深，我眼中的外界逐渐模糊，情绪也日见忧郁。细心的他发现了，一面申请学校评给我丁等助学金，一面从自己每月仅三十元的代课金里拿出十元，责成我赶快配戴眼镜。当时他用铅笔写的长信虽未能幸免于十年浩劫，但那些动情的字句已深深烙印在我心里。半年后，外界透过镜片在我眼中重新清晰起来，他却被辞退了。正是栀子花开的时候，同学们恋恋不舍地送他回舒塘大山，就是那个有着“寒婆坳”“金线吊葫芦”之类别致地名的所在。后来听说他务农了，还学会了木匠手艺；他妻子是下放知青，又会做缝纫；他家住的地方叫“三角塘”。 二十多年来，我也一直像他那样当代课老师，用他那种事业心责任感和慈爱教我的学生。“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古训我不敢忘，何况他是那样的身体呢？遗憾的是至今还没和他联系上：不知他的肺病好了没有，日子仍过得拮据么，是否还记得我这个学生…… 羊年春节到了，我怀着虔诚的敬意，亲手制作了一枚贺年卡：它以寒婆坳日出为背景，主画面是一束冰清玉洁的栀子花；再写上“师恩浩荡，教泽普施”八个端庄的宋体字。我要将它献给我三十年前的老师——黄远润，希望它为我捎去新年万事如意的祝福，带来老师健康快乐的信息！ （1991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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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11 13: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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