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散：老云接驾

王泽生

    小散：老云接驾
    （2014-7-6下晚8点拟题，写于次日下午1-3点）
    7月6日过晌了，还死热的阴着，直到半下晌才褪去。没了那种灰蒙蒙的沧桑，心情也清凉了许多，但已是黄昏了。我有意无意的向外一瞥，不禁惊讶，老云接驾了。
    一个念头蹿上来，想到那句“才见岭头云似盖”，可这是平野。俗话说，老云接驾，不是阴就是下雨。这盖头云像个岔道口，兆示着两种可能。刚才还是漫空，却只余一角一抹一泼了，最后这一泼是泼上去的，就像泼墨，黑糊糊一大坨。局促在西城外，黑发魔鬼一样阴森吓人。
    这里是呼兰河平原，著名的中华大粮仓腹地。这块大平原并不靠天吃饭，因为它太肥美了，旱涝保收。久旱逢甘霖，这句老话在此并不适用。打春初种子播下去，闭着眼，一年都会风调雨顺。不必担心板结的地皮封住苗了，也不必担忧涝死了旱死了，这才叫风水宝地呢。
    夏天，西北方向上，太阳落山的时候，如果有云彩将落日遮住，那叫老云。这是一坨老云，多半会有大雨降临。瞧，那散射状的老云，黑色跟斗云，一坨坨独立且连续，一直铺排到日落的地方，除了肥美还是肥美，除了平原还是平原。村庄，炊烟，白杨林带，塞上人家啊，我怀念童年。
    再瞧，红霞喷薄过去，霞红残留于天边，好奇妙，好像云与日之间有一条通道，像一条龙在太阳上飞驰，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平原，青野，高压铁塔，晚归的燕子，电线那么辽远，我怀念田园时光。
    又见炊烟升起，就想到老家那村庄的背影。斜阳下，漫岗地背后升起一团蘑菇云，雪白雪白，铺张开来，愈来愈黑了。须臾之间，翻江倒海似的，遮过来，遮过了头顶。人们正下地干活呢，这样的雨大得猝不及防，没等缓过神来，就轰然砸落了。鸟群轰然四散，奔向林子，人群轰然四散，狂奔向庄子。雨头嗷嗷叫着，呼啸着，欢快着。每每这样，我会激动不已，哪怕电光明灭，我也撒开大脚丫子，追随雨头而去。
    可惜了，我多年不种地了，我喜欢那大滴大滴的，噗哧噗哧直砸下来的雨。乡间的雨，农事里的雨，落地的瞬间，总是泛起我灰白色的乡愁。这个黄昏，老云接驾了，太阳隐没地平线下，故乡隐没在太阳背后。而我的乡愁，隐没在这座城市嘈杂的黄昏。我希望那朵老云，夹带着故乡的雨声，由远而近飘过来。
    这时，云头遮住城头，一种黄昏里的暗影压下来，地面上恍惚惚了。走圈的在奋步，他们有些摸黑了；街舞的在窈窕，她们有路灯。今晚有了齐弦的半月，在西南上空，黑云倒扣过来，那月也鬼影似的溜掉了。
    这样的黄昏，黑云欲摧。也许，故乡明天有一场早雨，那些赶早下地的，不会收敛脚步。天色混沌不开，雨量不大，是遮不住农事的。轻柔的牛毛雨，正适合趟地，也清凉。有些微微小雨儿，天敞亮但云未开，这叫亮晌，老农最喜欢了，他们会快马加鞭。这正适合喷农药，效果最佳。喷药就怕晴天暴晒了，那样，喷了也几乎是没大作用。
    此刻，露水迷蒙的乡野，绿色早已遮没垅台。玉米棵该有半人高了吧，密密匝匝倍儿精神。我喜欢雨中的庄稼，它们比黄昏安静，千万只草虫在夜气中盘旋回折，声声锐耳，青纱帐就像个大蛐蛐罐儿。雨水让乡间无限宁静，更无限鸣响，蛙声虫鸣，乃至露水滴落，乃至草木的呼吸，甚至拔节声。
    夏夜里，北呼兰河涨水了，是连日以来上游山林的雨水，连夜奔涌而下。野渡无人舟自横，小小的渡口空落落，田野静默，炊烟静默。白色的炊烟，白花花的阳光，被暑热压得低低的。三两声鸡打鸣，缓缓地消融在绿野深处。暑期了，路上不见了农用车，快要农闲了，学校也都停了课。机械和农药极大释放了时间，老农几乎是终年农闲，所以，这点悠闲时光算不得什么。
    这个黄昏，乡下人晚饭后凑到一起，抽上几袋叶子烟，火星子明明灭灭。他们唠扯着苗情，以及今年病虫害，又会喷什么药剂。而这座小城，人们似乎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晚练的，街舞的，喝扎啤的，遛弯的，找不到半点乡村的味道。
    都晚8点了，最后一抹微熹漏下去，小城一片灯海，才彻底黑天。晴蓝的夜空，恍惚起来，月儿露出来，半黄清凉。西天边那块老云也暗下去。城外，万籁齐鸣，虫吟水流一样很浅，流动也缓。我确信，再一场大雨后，沟水暴涨起来，虫吟也会爆满，可现在沟坂上已经杂草丛生。
    我确信，没有人迹之处，早已不存在。明儿大清早，西市街上卖鱼的依旧，那黑色大鲇鱼，那金色大鲤鱼，没一样是野生的。我不知那些鱼从哪弄来，但肯定和下雨无关，它们是人工的，不是天上雨水所赐。故乡的沟渠，我一直记着，但早已被蔓长的庄稼淤塞了。
    老云接驾，风水变了。人这一辈子，不就都为这一张嘴么。从前鱼米肥美的年代，何处寻呢，那有些清贫的年月，粗茶淡饭，吃的盆干碗净的感觉，何处寻呢。次日，刺骨的晴，抽筋剥皮的热，天下火了。

清筠

点点滴滴的、就是生活。欣赏美文，清筠问好

大卫

文笔好，学习好文章，问好。

龙海

语言凝练、表达含蓄，感情丰富，节奏明快。学习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