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都黄糍
客家特产黄元米果,在宁都叫黄糍。同其他客家人一样,宁都人每到年底,也会特意抽出几天时间来制作。腊月二十开始,村村户户,没有哪家不在忙碌,哪个角落都是那么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米果飘散出温暖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你每吸一口气,都有米果的味道。 黄糍是用专门的大禾米制作的。大禾米一年只生产一季,产量相对较低。这种米颗粒饱满,晶莹剔透,用其制作的黄糍韧中带脆,嚼劲十足,口感独特。现在有用别的米代替的,但口味相差太远,简直无法比拟。 制作黄糍,少不了一种植物,一种特殊的灌木——溪黄,我们当地叫板杈。这个要到山上去砍。我小时候砍过,一担担挑回家,晾晒。板杈的多少,视制作黄糍的量而定。黄糍做的多,板杈也多。象我们家,打制的黄糍数百斤,需要的板杈就多达千斤。所以,我有一个来月都在与村里的伙伴准备这个,山都几乎被抬回家了。 板杈砍回家最起码有两个作用,一是当柴烧,而更重要的当然是用来制作黄糍了。板杈烧成灰以后,要收集起来,届时用其过滤出的碱水去浸泡大禾米。这碱水浸出的米黄灿灿的,远远看如金子般闪亮,并伴有植物的清香。 打制黄糍的时候,需要许多人帮忙。其必备工具之一是大石臼。一个大石臼据说重达四五百斤,需四五个壮实的汉子齐心合力才能抬起。全村只有几家备有石臼,其余人家要用,就得向他们借。村里人淳朴,谁家要用,提前招呼一声,轮到打黄糍的那一天只管去抬。 大禾米头天晚上浸妥,第二天早上捞起,把水滤干。滤干后放入锅中翻炒,叫“炒饭子”。“炒饭子”主要是为了增加黄糍的香味,得有专门的师傅,他要掌握火候,不断翻炒,既不使其上火烧焦,又不使其粘作一团。这是个力气活,也是个细活。我有个姑父是这方面的行家,连邻村都有人请他去炒。待炒到具有一定粘性以后,用锅铲铲入木甑,大约半小时可以蒸熟。 饭熟后立即倒入大石臼,最热闹的时候开始了。六七个壮实的汉子抡起碗口粗杂木制成的T字型木杵,围成一圈,木杵挨着木杵,逆时针或顺时针转着反复倒腾。或沿边挤压,滋滋有声;或高高砸下,碰碰作响。来回约三个回合后,由一耐烫的汉子趁热将石臼中的黄糍翻转过来,继续打制;这个很要功夫,得在几秒钟之内完成。一轮下来,每一个人都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而又觉得快乐无比。小孩子则远远站着,焦急等待第一锅黄糍的出炉,好美美地品尝。而黄糍的清香已经满屋子缭绕,诱惑着你,也诱惑着我。 待到黄糍捣成浑然一团看不见完整米粒的时候,便可以从石臼中取出,移至早已准备好的案板上。这时候,另一批师傅上场了。他们负责推揉,先将黄糍推成一条,再一段段切开,揉成一块块光滑柔润的圆形的饼。而小孩子也可以得到一大块新鲜黄糍,粘了糖,待一边自去品尝。那些抡杵的汉子也会趁休息的间隙切一块分享,有的粘糖,有的粘辣椒,有的什么也不粘。大家一边吃,一边聊着幸福的琐事。在乡村,打黄糍也算是一次小型的聚会,平时都忙于农活,难有空闲;这时候大家便可以肆无忌惮海阔天空畅谈农田之外的事,那种快乐就在黄糍中发酵,在笑声中散发。你能感受到他们是在彻底地放松,在专情地享受。年味就在打黄糍的过程中渲染得淋漓尽致,高潮迭起。 黄糍的贮藏颇有讲究,贮藏得好,可至半年不坏;贮藏不得法,个把月就坏了。一般在黄糍晾了一天后,放进大水缸,倒入碱水。碱水要漫过黄糍,与空气隔绝,才能起到保护作用。 黄糍的吃法多种多样,可以当主食,也可以做下酒菜。可以蒸,可以煮,可以炒,也可以切成片或切成丁晒干用油去炸,无论怎么做都好吃。正月请客,家家都炒有黄糍,摆在桌子中央,主人热情相劝,都说,来来来,尝尝我家的黄糍。于是,客人们毫不客气,你一片,我一片,嚼得满嘴是香,嚼出了新年的幸福滋味。 其实,黄糍还是走亲访友的送礼佳品,送出几块黄糍,也送出了一片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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