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归鸟

文曲星

                 秦岭归鸟


黄河朱日西天往，遥望秋鸿南国来。
远见苍穹东月去，长江春雁北乡回。

诗林晓月

（一）黄河朱日：把“西行”写成一滴滚烫的句号

诗林晓月

“黄河朱日西天往”，劈头便是一幅巨大的横轴：河是横，日是圆；横与圆在“西天”交接，像一枚滚烫的句号，给白昼结了账。

诗林晓月

“往”字用得失重——它不是“落”，不是“坠”，是“往”，带着主动、带着决绝，像老父亲把最后一口酒倒进喉咙，像退役的将军把最后一枚勋章别进暮色。

诗林晓月

黄河与朱日，两条磅礴的血脉，在此握手，同时退场，却把余温留给秦岭的脊背，让它成为天地间最宽阔的分水岭。

诗林晓月

（二）秋鸿南国：把“雁字”写成一封越山而来的家书

诗林晓月

“遥望秋鸿南国来”，一句把镜头猛地拉远。前句还是“俯瞰”大河，此句已变“仰望”长空；前句还是“红”，此句已转“青”。  

诗林晓月

“秋鸿”二字自带音响：那是“一”字、“人”字，也是“之”字——是汉字最早的草稿，被天空重新誊写。它们从“南国”来，携带潮声、稻香、橹影，也携带“你那里已经凉了”的口信。  

诗林晓月

我想起客居广州的年少时光：十月的傍晚，总有一声孤唳划破高楼，像谁用粤语喊我乳名。

诗林晓月

我抬头，却只看见被霓虹漂白的夜空。

诗林晓月

今日读诗，方知那一声原来并未消散，它越过秦岭，落在诗人的“遥望”里，也落在我迟到的乡愁里。  

诗林晓月

（三）东月去：让月亮替我们“倒车”  

诗林晓月

“远见苍穹东月去”，一句把“时间”写成“空间”。月本西沉，诗人却道“东月去”，仿佛夜空是一列巨大的高铁，月亮是窗外倒退的银盏——不是月亮在落，是我们在疾驰。  

诗林晓月

“去”与首句“往”遥相呼应：一个送日，一个送月；一个烫，一个凉；

诗林晓月

一个像关门，一个像拉帘。秦岭高高横亘，成为两扇门的合页：左门送走沸腾，右门送走清冷；

诗林晓月

而鸟，正是门轴里那一声“吱呀”，提醒我们：天地在转，万物在归。  

诗林晓月

（四）春雁北乡：把“回程”写成一次柔软的顶针  

诗林晓月

“长江春雁北乡回”，末句把“归”字写到极致。

诗林晓月

春雁不是“来”，不是“往”，是“回”——回，是回家，是回到原点，是把拆开的“人”字重新合拢成“从”。  

诗林晓月

更妙的是“北乡”一词：它让“长江”不再是地理横线，而成了情感纵线——从“南国”到“北乡”，一撇一捺，正好写成一个“人”。

诗林晓月

于是，四条巨流（黄河、朱日、长江、苍穹）在同一座秦岭交汇，共同完成一次巨大的“回”字。  

诗林晓月

（五）归鸟：把四条大河压成同一声心跳  

诗林晓月

通篇不写“鸟”，却句句是“归鸟”；不写“秦岭”，却字字在“秦岭”之上。  

诗林晓月

黄河的落日，是鸟的西翼；  

诗林晓月

东去的月亮，是鸟的东翼；  

诗林晓月

南来的秋鸿，是鸟的左足；  

诗林晓月

北回的春雁，是鸟的右足。  

诗林晓月

两翼与双足，在秦岭的脊线交汇，

诗林晓月

便是一只看不见的巨鸟——它不以羽毛为羽，而以大河为羽；

诗林晓月

它不以啼鸣为声，而以“往”“来”“去”“回”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