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秦娥.伐清‌

钟顺之

忆秦娥.伐清‌
烽烟烈，山河破碎旌旗裂。
旌旗裂，残阳凝血，铁衣凝雪。
汉家衣冠终不灭，关山万里从头越。
从头越，金戈映月，苍天为钺。

诗林晓月

把一柄缺口的大砍刀，在夜色里猛地一抡，刀背砸出火星，火星溅到眼里，烫得你当场落泪，泪一落地，竟是一枚小小的、锈红的太阳。

诗林晓月

读完这首，我就站在那枚太阳上，脚底冒烟，头顶灌风，风里有铁腥味，也有桂花香，香里夹着“咯吱”一声，不知是谁的骨，在岁月里被踩断。

诗林晓月

烽烟烈
烈到什么程度？像小时候村头放大电影，胶片卡了，白幕上腾起一团黑烟，放映员拿湿棉被捂，火舌“轰”地窜上天，把半边夜空烤成猪五花。

诗林晓月

大人们提桶冲，我们小孩围着看，火星跳到头发上，呲啦一股焦糊，闻到烤肉味，却没人哭，全盯着那团越烧越高的亮，原来毁灭也能这么好看。

诗林晓月

烽烟就是老天爷在放电影，放的是山河预告片，片名两个草篆：再见。

诗林晓月

山河破碎旌旗裂
山河是搪瓷盆，掉地上，“咣当”一声，白瓷片四溅，溅到谁脸上，谁就是英雄。

诗林晓月

旌旗是盆里贴的红喜字，裂成两半，一半还写着“囍”，一半已卷成刃，风一吹，刃口割人脸。

诗林晓月

我捡过一片瓷，背面刻着“光绪年制”，拿回家当磨刀石，磨着磨着，“光绪”没了，只剩“年制”，像提醒：年号可以亡，制度还在，制度一磨，照样割手。

诗林晓月

残阳凝血，铁衣凝雪
残阳是打翻的鸭血粉丝汤，汤面浮一层金红油花，血块沉底，像失败的版图，夹一筷子，碎成渣。

诗林晓月

铁衣是汤勺，伸进去搅，搅完提起来，勺背沾满粉丝，粉丝瞬间化成雪，雪不冷，是温的，温得发腥。

诗林晓月

我舔过那腥，舌尖发麻，麻到心里，心口便长出一层铁锈，锈里嵌着“保家卫国”四个小字，字是红头绳扎的，一扯就断。

诗林晓月

断口滴出血珠，珠里映出我爷爷的脸，他穿日军大衣改的棉袄，站在1945年的雪地里，笑得像刚捡回一条命。

诗林晓月

汉家衣冠终不灭
衣冠是啥？是箱底那匹蓝土布，我妈给我缝成棉袄，布角印着“汉阳造”水印，水印被岁月揉得发毛，毛边飞起来，像不肯落地的鸟。

诗林晓月

我穿着棉袄去城里上学，被同学笑“土鳖”，我把手缩进袖子，袖子里有外婆缝的暗袋，袋里有半枚铜钱，铜钱缺角，角被我爷爷掖在帽檐里，当过新兵的护身符。

诗林晓月

后来棉袄小了，我扔在出租屋床底，搬离时却发现被老鼠拖走，拖成一条长长的蓝线，线尽头是窝小崽，崽们蜷在破布里，像蜷在残破的旗帜里。

诗林晓月

那一刻我知道，衣冠不是布，是线，线断了，也还有人（或有鼠）把它当巢。

诗林晓月

关山万里从头越
从头越？越个啥？越就是加班到凌晨两点，骑共享单车过立交桥，桥上风大，吹得车把乱晃，像战马尥蹶子。

诗林晓月

我越的是早高峰，越的是房租，越的是“35岁裁员”的关。万里？高德地图显示上班路线6.8公里，我骑得满头大汗，也算万里长征人未还。

诗林晓月

关山就是写字楼，玻璃幕墙反射夕阳，像金戈，像铁马，像老板的冷脸。我冲进去，打卡机“滴”一声——过关。

诗林晓月

背后同事喊“快点，会议室马上点名”，我回头，他脑袋被幕墙切成两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像古代的守将，也像现代的社畜。

诗林晓月

金戈映月，苍天为钺
金戈是电梯里那排不锈钢扶手，被我攥得锃亮，亮到能照出我眼里的血丝。

诗林晓月

月是天花板嵌的LED白灯，24小时不灭，灭了就扣绩效。

诗林晓月

苍天为钺？苍天是总部大楼，四十二层，顶层董事长办公室亮到最晚，像一柄巨斧悬在夜空，斧刃是落地窗，窗里人影晃动，一晃，就砍下一批“优化名单”。

诗林晓月

我走出电梯，抬头，玻璃斧刃正好劈在我眉心，劈得我一激灵，却不敢躲——躲就扣全勤。

诗林晓月

……
我回到出租屋，把工装脱下，工装后背裂了道口子，像被旌旗割的。我拿针线缝，线是从旧棉袄拆的“汉阳造”蓝，一针下去，缝住的是2025年的疲惫，也是1945年的雪。

诗林晓月

缝完我举衣对着台灯，灯是残阳，衣是铁衣，影子投在墙上，墙像关山，影子像金戈，我举手，影也举手，我劈，影也劈——苍天为钺，我即为斧下微尘，也是斧柄上最后一粒铆钉。

诗林晓月

窗外，隔壁小孩在背诗：
“汉家衣冠终不灭——”声音稚嫩，却劈开夜空，像新磨的刀。我接一句：“关山万里从头越。”

诗林晓月

声音沙哑，却带着铁锈味，像旧刃归鞘。我们对喊，一唱一和，把小区声控灯一层层震亮，灯亮成一条长长的、金黄的、裂缝的旌旗。

钟顺之

诗林晓月 发表于 2025-10-4 12:13
汉家衣冠终不灭
衣冠是啥？是箱底那匹蓝土布，我妈给我缝成棉袄，布角印着“汉阳造”水印，水印被岁月揉得 ...

汉家衣冠，汉服冠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