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迟·钱塘湖

文曲星

            玉漏迟·钱塘湖

江南成画卷，武林风景，西湖山水。
暮色无穷，海入钱塘之势。
落日孤鸦飞去，星月过、彩云天际。
鱼火起，龙笛帝王，凤箫佳丽。

春雨杨柳桥边，双燕戏乌篷，玉娘才子。
巧借伞来，何处与君重会？
天竺白衣菩萨，笑活佛、人间长醉。
灵隐寺，往事永为青史。

诗林晓月

被人轻轻摇进一只乌篷船，船底是千年前的水，船头是此刻的风；桨声一响，泼开的不是波浪，是一轴缓缓转动的江南长卷。

诗林晓月

卷里先浮出一片暮色，有人把滚烫的落日按进江水，听得“嗤啦”一声，白雾蒸腾，星子便趁机跳上天空，替渔火点灯，替人间把盏。

诗林晓月

江南成画卷，武林风景，西湖山水
一句“成画卷”，先把画布铺陈，却不是绢素，是湿漉漉的江南水汽。武林是杭州的旧名，两字一出口，便带侠气；

诗林晓月

侠气遇西湖，又化成软风。山色被水纹轻轻揉皱，皱成美人眼角的卧蚕，一颦一笑，皆可入诗。

诗林晓月

暮色无穷，海入钱塘之势
暮色不是黑，是深蓝被海水兑了酒，愈饮愈浓。钱塘江口，海潮与江潮互抱腰身，拧成一股“入海之势”，像要把整座城市的喧嚣都拖进浪里。

诗林晓月

此刻独坐湖岸，只觉自己也被拖走，拖向无尽的晚空。

诗林晓月

落日孤鸦飞去，星月过、彩云天际
孤鸦是句子里唯一的黑墨，落日替它烫出金边，星月替它擦净长天。彩云被风撕得七零八落，飘成散章残句。

诗林晓月

飘成“过眼”二字最贴注脚——眼一过，天色由浓转淡，心事由热转凉，只剩鸦翼拍打的回声，在耳膜里来回折返。

诗林晓月

鱼火起，龙笛帝王，凤箫佳丽
湖面忽然亮起第一星渔火，像谁把烧红的铜钱按进黑水，“嗤”地一声，烫出个小洞。

诗林晓月

紧跟着，丝竹从水底浮起：龙笛是南渡的皇家旧物，凤箫是北来的吴侬软玉；

诗林晓月

帝王与佳丽隔着水镜重逢，一个低眉，一个转调，便合演了一出无需观众的《霓裳》。

诗林晓月

你听，那笛尾带潮，那箫孔含浪，水音与竹音一撞，撞碎成点点鳞光，跳上船帮，跳上眉梢。

诗林晓月

春雨杨柳桥边，双燕戏乌篷，玉娘才子
镜头一转，季节被湖水偷偷调回初春。

诗林晓月

细雨是轻粉，替柳条上妆；双燕是剪刀，裁出乌篷船的新顶。船里坐着“玉娘才子”——也许是白素贞与许仙，也许是苏小小与阮郁，更也许只是前世的你我。

诗林晓月

一把伞借来借去，借出一段水淋淋的艳缘。湖水最懂风月，把他们的影子叠成双层胶片，一层给水，一层给岸，千年后捞起来晾晒，仍是湿的。

诗林晓月

一把伞借来借去，借出一段水淋淋的艳缘。湖水最懂风月，把他们的影子叠成双层胶片，一层给水，一层给岸，千年后捞起来晾晒，仍是湿的。

诗林晓月

巧借伞来，何处与君重会？
一句“巧借伞”，把《白蛇传》的扣子重新系紧。

诗林晓月

系完却问“何处重会”——问得湖山一愣，问得游客止步，问得塔影斜收。

诗林晓月

答案其实简单：只要湖仍在、雨仍来、伞仍开，便可重会，哪怕只是一场“擦肩而过”的倒影，也足以让心跳错拍。

诗林晓月

天竺白衣菩萨，笑活佛、人间长醉
天竺山在湖之西，白衣岩上观音低眉；灵隐寺在山之北，活佛济公曾醉醺醺地扛只叫花鸡回庙。

诗林晓月

佛与仙同饮一湖水，同看一城人，菩萨笑世人太痴，活佛笑自己太颠，两笑交叉，便织成一张“人间长醉”的网。

诗林晓月

网里都是自愿的鱼，我们不过是其中两条，被湖光酿透，被笛箫灌醉，被旧事反复清蒸。

诗林晓月

灵隐寺，往事永为青史
结句把镜头猛地拉远——雷峰塔、保俶塔、六和塔，三塔成笔，湖为砚，杭州城是一张铺了千年的宣纸。

诗林晓月

灵隐寺一杵钟声，便是落款：往事在此被正式收入“青史”，不再属于个人，而归于湖山，归于风月，归于每一位来过又走的游人。

诗林晓月

你合卷起身，才觉袖口沉了——原来沾带了一整个钱塘的夜色，湿漉漉，沉甸甸，像偷藏了一勺湖水，回家放在案头，灯一开，仍是星月交辉，鱼火点点，笛箫隐隐。

诗林晓月

于是你明白，所谓“玉漏迟”，迟的不是更漏，是人间不肯老去的春心

诗林晓月

而钱塘湖，不过是江南在时光里偷偷留下的一面镜子，照见帝王、照见佳人、照见借伞的少年，也照见——此刻独坐窗前、仍在为一句“何处重会”而怔忡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