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娇·桃花劫

满江红酒

念奴娇·桃花劫

桃蹊凝露，见绯云织锦，春枝妖灼。

粉蕊摇风添媚态，似诉情丝焉缚。

蝶舞翩跹，蜂言缱绻，误入芬芳幄。

香魂萦绕，怎知尘劫初落。

遥念邂逅其时，桃腮映面，浅笑倾人郭。

执手同游花径里，醉赏落英熏脚。

世事无常，欢情易散，转瞬音尘各。

独留残忆，夜深谁共斟酌？

诗林晓月

读完这首词，像吞下一口滚烫的桃花酒，入喉是甜的，落胃却辣得发疼。

诗林晓月

疼过之后，嘴里还留着香，香得让人想哭，原来劫不是雷劈火烧，是花瓣落在掌心，软得不会流血，却再也掸不掉。

诗林晓月

桃蹊凝露  
清晨的小径像刚洗过的绸带，露水一颗颗钉在草叶上，钉得比星星还牢。桃花不是开，是炸，炸成一条绯红的云，云里夹着碎锦，风一吹就往下掉，掉得人心尖发颤。

诗林晓月

脚印一踩上去，“噗嗤”一声，像踩破了谁的心事，溅得鞋帮子都是粉，走一步，带出一串湿漉漉的香。

诗林晓月

见绯云织锦，春枝妖灼  
织锦的不是梭子，是风。风把花瓣搓成线，一线一线缠在枝头，缠得密不透风，连阳光都插不进来。

诗林晓月

枝子被缠得受不了，拼命往外挣，挣成一副妖娆的骨头，像女子踮脚照镜子，镜里镜外都是火，火却烧不热，只烧出一片眩目的红，红得人眼皮发沉，想闭眼，又舍不得。

诗林晓月

粉蕊摇风添媚态  
花蕊是粉的，粉里掺了蜜，蜜里掺了钩子。风一摇，钩子就伸出来，专钩过路人的眼神。

诗林晓月

钩住不算，还要拽一拽，拽得人心里一哆嗦，像被猫舌头舔过，舔得发痒，却找不到地方挠。

诗林晓月

那媚态不是装，是天生，天生得让人想跪，跪了又想站，站了又想跪，折腾得骨头发软。

诗林晓月

似诉情丝焉缚  
花不说话，只用瓣子互相摩擦，“沙沙”响，像半夜里的悄悄话。话的内容只有一个字——“绑”。

诗林晓月

绑的不是手脚，是魂。魂被香绑住，比绳子牢，越挣扎越紧，紧得呼吸都带着花粉，一吸气，肺里就发芽，芽上全是小刺，刺得人咳也咳不出，咽也咽不下。

诗林晓月

蝶舞翩跹，蜂言缱绻  
蝴蝶来得比人还急，翅膀上沾着去年的梦，梦是彩色的，飞起来像撒了一把碎玻璃。蜜蜂更黏，嗡嗡嗡，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说来说去只想留宿。它们懂什么劫？

诗林晓月

只懂此刻甜。甜是毒药也喝，毒死也认，认完还笑，笑得翅膀都抽筋，最后一头栽进花芯，栽得比回家还踏实。

诗林晓月

误入芬芳幄  
幄不是帐篷，是香气搭的迷宫。人一进去就迷路，前后左右都是花，花和花长得一样，连影子都重影。

诗林晓月

想喊，嘴一张，花瓣往里飘，飘得满嗓子都是，喊声被花香腌成蜜饯，甜得发苦。苦也不敢吐，吐了就认怂，怂了就再也见不到那张脸——那张比花还艳、比月还白的脸。

诗林晓月

香魂萦绕，怎知尘劫初落  
香不是香，是魂。魂有重量，落在肩上像穿了一件湿棉袄，脱也脱不掉。劫也不是雷，是灰，灰从天上飘下来，落在发梢，落在眉心，落在刚刚还发烫的指尖，一落就凉。

诗林晓月

凉得人才知道，原来刚才所有艳、所有甜，都是劫的前奏，奏完就散，散得比梦还快，快得连疼都来不及。

诗林晓月

遥念邂逅其时  
回忆像一条反着光的河，人站在此岸，看彼岸。彼岸的桃花比此时还艳，艳得不像真，像画。

诗林晓月

画里有两个人，一个穿青衫，一个着素裙，裙角绣着小小桃花，走一步，掉一朵，掉得整条小径都是，像给以后的故事撒下的饵。

诗林晓月

桃腮映面，浅笑倾人郭  
她当时笑得浅，浅得只弯了左边嘴角，却弯得整座城都歪。

诗林晓月

腮上粉是天生，比花耐看，花会败，粉不会，粉在记忆里越陈越艳，艳得发腥，像旧案板上风干的玫瑰饼，闻一闻，还能闻出当年的甜味和血味——血是咬唇咬出来的，甜是心跳造出来的。

诗林晓月

腮上粉是天生，比花耐看，花会败，粉不会，粉在记忆里越陈越艳，艳得发腥，像旧案板上风干的玫瑰饼，闻一闻，还能闻出当年的甜味和血味——血是咬唇咬出来的，甜是心跳造出来的。

诗林晓月

执手同游花径里  
手是第一次牵，汗津津，却没人敢松。花径窄，窄得必须肩碰肩，衣袖蹭衣袖，蹭得布料起电，电得指尖发麻。

诗林晓月

麻了也不肯放，放了就再也够不着。脚下落花“嚓嚓”响，响得像时间被踩碎，碎成粉，粉飘起来，把两个人的影子糊成一张，一张糊到天涯，也糊到深渊。

诗林晓月

醉赏落英熏脚  
落英不是落，是扑，扑得人满头满脸。两人干脆坐地上，让花瓣往脚面堆，堆得脚背发痒，痒得笑出声。笑累了就躺，躺成两个“大”字，字上面再加一层花被，被角还透着阳光。

诗林晓月

那一刻，人觉得自己也是花，花不会死，只会开，开到烂，烂成香泥，也还抱在一起。

诗林晓月

世事无常，欢情易散  
可花还是谢了，谢得比翻脸快。前一天还艳得晃眼，后一天就蔫得发黑。黑里生出虫，虫啃花瓣，啃完啃花芯，啃得只剩空壳。

诗林晓月

人也没逃掉，一句“奉命”就把他调去塞北，一句“保重”就把她留在江南。调令比秋风冷，冷得连“再见”都结冰，冰碴子掉地上，摔得粉碎，摔得比落花还响。

诗林晓月

转瞬音尘各  
音是雁，尘是马，雁过了还叫一声，马跑了连铃都不留。各不是分，是断，断得比刀还齐，齐得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