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晚景

文曲星

                 巴陵晚景


星河花月望江流，鱼火萤光见钓舟。
一夜秋风皆不在，洞庭莫问岳阳楼。

诗林晓月

读完这首小诗，像把脚伸进傍晚的湖水，先觉得温，再觉得凉，最后连骨头缝里都泛起潮气。

诗林晓月

那滋味，像谁把旧灯笼点燃又摁灭，火星子溅在掌心。

诗林晓月

不疼，只是烫得发酸，烫得让人想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诗林晓月

星河花月望江流
抬头看吧，天刚擦黑，星星却亮得性急，像一群偷跑出来的孩子，挤在河堤上往下看。

诗林晓月

花是岸边野芙蓉，粉得发腻，一朵挨着一朵，像没人认领的胭脂盒。

诗林晓月

月亮挂在它们头顶，像一面被水擦亮的铜镜，照得江水都起了腻，波纹里全是碎银。

诗林晓月

此刻的江，不是江，是银河掉下来的裙边。

诗林晓月

被人间风一吹，就轻轻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藏着的幽蓝。

诗林晓月

鱼火萤光见钓舟
远处有灯，不是灯，是渔火，黄豆大的一点，漂在水面上。

诗林晓月

像谁把星星按进了水里，按得不够深，又浮了起来。

诗林晓月

萤火虫也来凑热闹，三五只，围着渔火打转，像在给那点小光当护卫。

诗林晓月

钓舟黑得只剩轮廓，船头蹲着个人影，烟袋锅里的火星子忽明忽暗。

诗林晓月

像在给萤火虫打暗号。一明一灭之间，水底的鱼也看见了。

诗林晓月

它们游过来，以为是月光生了根，张嘴一咬，却是空。

诗林晓月

只剩一圈圈涟漪，把人的影子晃得稀碎。

诗林晓月

一夜秋风皆不在
风是后半夜才来的，先是试探性地掀了下帘子，见没人搭理，就撒了野。

诗林晓月

从岳阳楼的飞檐上溜下来，掠过君山岛的芦苇，掠过城陵矶的废码头，最后钻进人衣领里。

诗林晓月

像一条冰凉的蛇。可它吹不走星星，吹不走月亮，吹不走那点渔火，只吹走了人心里最后一点热。

诗林晓月

说“皆不在”，其实是“都在”，只是都换了面孔。

诗林晓月

星星更冷，月亮更淡，渔火更孤，连自己的呼吸，都像是从别人喉咙里借来的。

诗林晓月

洞庭莫问岳阳楼
天快亮了，湖水开始涨，一寸寸漫过脚背。

诗林晓月

像要给夜盖被子，岳阳楼还在原处，黑黢黢的一团。

诗林晓月

像被谁咬了一口的旧月饼，边角都钝了。

诗林晓月

别问它，问它它也不答，它见过太多人，太多船，太多离和散，早就学会了闭嘴。

诗林晓月

洞庭倒是开口了，可开口全是浪，浪头打过来，带着鱼腥，带着苇叶，带着前朝的旧雪。

诗林晓月

打在腿上，像一记记温柔的耳光。

诗林晓月

打完了，水退下去，留下一层细沙，沙上什么痕迹都没有。

诗林晓月

像什么都没来过，像什么都来过。

诗林晓月

读罢，只剩一襟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