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凉犯.桂花情

朱长水

        凄凉犯.桂花情
          文/朱长水

风姿绰约。秋风起、花城桂子香陌。深红浅碧，无声冷露，烂盈飘落。天成玉琢。更是黛妆脂粉薄。蕊垂芳、花中君子，香艳画楼角。

枕梦南窗月，银汉遥心，暗藏羞魄。蟾宫摘桂，展风流、绣房闺阁。含笑缠绵，等鸿雁传书寄托。想当年、情投意合，怨寂寞。
​            25.9.23

诗林晓月

像把一封旧情书塞进桂花树洞，风一吹，香全跑出来，呛得你鼻头发酸，却舍不得打喷嚏——怕一震，就把那年那月那人的影子，震没了。

诗林晓月

读完这首《凄凉犯·桂花情》，我就像站在老家废弃的火车站，月台长满野草，铁轨锈得发红，远处一辆绿皮车永远不进站，汽笛却按时响起，一声，一声，把人心肝都吹凉。

诗林晓月

风姿绰约  
四个字一出口，桂花就活了，活成隔壁班穿白连衣裙的文艺委员，刘海儿齐眉，走路带风，风里掺了廉价洗发水味儿。

诗林晓月

秋风替她掀裙角，她低头一笑，笑里全是“别靠近我”，却又把香抛得到处都是，抛得你半夜扒窗棂子，闻一口，魂都跟着跑。  

诗林晓月

秋风起、花城桂子香陌  
花城是哪？是广州，也是你胸口那条回不去的老街。街两边栽满桂，平时灰头土脸，秋风一夜间给它们灌了香水，灌得整条巷子醉醺醺，像集体失恋。

诗林晓月

桂子香陌，陌是路，也是陌路。你牵着人家的手走过，如今手没了，香味还在，像尾随的幽灵，你走一步，它跟一步，甩也甩不掉。  

诗林晓月

深红浅碧，无声冷露，烂盈飘落  
桂花其实没多艳，小碎末子，可它一落，就落成一场微型雪崩。冷露是夜的眼泪，没声儿，一滴，一朵花就坠，坠得毫不拖泥带水，像决绝的分手信。

诗林晓月

烂盈？不是烂，是太满，满得溢出，像当年你给她写的情书，一写十页，寄出去却只剩“邮资不足”四个红字。如今那些字全变成桂花，扑簌簌往你头上砸，砸得你头皮发麻，还以为是她回心转意。  

诗林晓月

天成玉琢。更是黛妆脂粉薄  
玉琢是啥？是她脖子上那串假珍珠，二十年过去，珠子早发黄，你还藏在饼干盒底。黛妆脂粉薄，是她对着镜子画眼线，手抖，画成小猫胡碴，你笑得前仰后合，她气得拿粉扑砸你，粉扑在空中散成雾，雾落下，落白了你的黑T恤，像一场微型雪。

诗林晓月

如今雪化了，T恤早就穿不下，她却在你记忆里，永远保持那个半侧脸的弧度，睫毛上沾着碎金。  

诗林晓月

蕊垂芳、花中君子，香艳画楼角  
君子？桂花才不当君子，它要当妖精，专在夜里翻墙头，钻进你的窗，钻进你的被，钻进你梦里。

诗林晓月

画楼角是KTV包厢的墙角，那年你俩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她抢不到高音，窝在你怀里笑，笑得发丝搔你的下巴，搔得你心口痒。

诗林晓月

如今包厢改成麻辣烫，墙皮剥落，挂着油污的帘子，帘子一掀，香味扑出来，却不是她，是隔壁桌加麻加辣。  

诗林晓月

枕梦南窗月，银汉遥心，暗藏羞魄  
南窗月就是出租屋那块玻璃，被楼上空调水砸出裂纹，像蜘蛛吐丝。

诗林晓月

你把裂纹当银河，把自个当牛郎，可她不在对岸，在“已停机”里。银汉遥心，遥得比外卖超时还远。

诗林晓月

羞魄是啥？是你半夜偷偷看她微博，手滑点赞，秒取消，心跳得比鼓风机还响，生怕她看见，又生怕她看不见。结果她真没看见，她早换号，头像是一只猫，猫眼睛绿得渗人，像在说“怂”。  

诗林晓月

蟾宫摘桂，展风流、绣房闺阁  
蟾宫是老板画的大饼，说你好好干，年底分红够买月亮。你信了，连夜加班，把PPT做成桂花形状，老板看完说“年轻人别整花活”。

诗林晓月

摘桂？摘个寂寞。风流是工位旁边那盆绿植，你偷偷把女友名字刻在茎上，刻完怕被保洁阿姨发现，又拿胶带缠，缠成木乃伊。

诗林晓月

绣房闺阁是女友的出租屋，五平米，床沿贴暖色LED，一按，满屋星星，你俩在星星下接吻，吻到一半，灯带短路，全黑，只剩桂花香在黑暗里飘，像偷窥的第三者。  

诗林晓月

含笑缠绵，等鸿雁传书寄托  
含笑是她给你发的最后一条语音，背景嘈杂，她说“地铁要关门啦”，尾音上扬，像桂花落在水面，荡个小涡儿。

诗林晓月

你反复听，听到手机发烫，把语音设为闹钟，结果第二天醒来，满嘴苦涩，像嚼了桂花核。

诗林晓月

鸿雁传书？早改WiFi传输，你发过去的“在吗”全打红点，红点堆成小山，你爬上去，再摔下来，脸着地，鼻梁断，鼻血喷在屏幕上，染红那一个个“未读”，像桂花突然开了，却是血染。  

诗林晓月

想当年、情投意合，怨寂寞  
想当年是老旧投影仪，对焦不准，画面糊成毛玻璃，玻璃里你俩肩并肩，头碰头，看《大话西游》，她哭紫霞，你递纸巾，顺手摸她头发，摸到一手桂花香。

诗林晓月

情投意合是啥？就是以为“以后”是直线，结果走到头，发现是圆，圆心是她，半径是你，绕一圈，回到“怨寂寞”。

诗林晓月

寂寞是桂花茶，第一口甜，第二口涩，第三口凉，凉到胃，胃把凉意反刍给心，心再反刍给夜，夜再反刍给你，你张嘴，吐出的全是“如果”。

诗林晓月

我合上书，窗外桂树晃，晃下一阵黄金雨。雨点砸在空调外机，哒哒哒，像当年她敲你桌面的铅笔，敲得你心烦，又敲得你心软。

诗林晓月

你伸手接，接到一掌冷露，露里映出你的脸，脸比当年大两圈，褶子里卡着桂花屑。  

诗林晓月

忽然明白：桂花不是花，是邮差，把“未寄”投递给“已逝”。它香得毫无同情心，却香得理直气壮，像在说：“你可以忘了她，但得先忘了我。”  

诗林晓月

可我怎么忘？香已渗进指甲缝，渗进T恤纤维，渗进梦。梦里有列绿皮车，车窗上雾蒙蒙，我用手指写她名字，写一半，汽笛响，车动了，名字被拉成长长的白线，白线断，断成漫天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