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生子慎莫如祢衡》

枕流叟

祢衡之才，卓荦冠时。援笔为文，顷刻千言，《鹦鹉赋》出，托鸟寄慨，辞气沉雄，风骨棱棱，虽千载之下读之，犹觉英气逼人，非流俗书生可企。然才者，器也；德者，柄也。有才而无德，是舍柄用器，虽利必折，终无所成。

衡之病，在“骄”与“戾”二端。初之许都，怀刺求进，自谓才高天下，轻贱时贤，刺藏三载，字灭迹消，终未一投。夫士之立身，在和光同尘，谦以自处。非时人莫识其才，实恶其无德之态——以傲为节，以慢为高，视同列如草芥，待时贤若寇仇，纵有旷世之能，谁肯引而进之？

及见曹操，益发放诞。鼓吏之职，本可自守，乃裸衣登堂，击鼓骂曹，肆其狂悖。操方揽才图霸，非不能杀，惧天下议其“妒贤害能”，故忍而不发，遣之刘表。刘表亦明其才，惜其名，不欲担“杀士”之讥，复转黄祖。黄祖性刚猛，不恤浮名，衡复面折之，言词切害。祖怒曰：“腐儒敢尔！”遂令斩之，时年二十有六。彼其才，足以为邦家用；彼其行，自速斧钺诛。

昔孔子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者，万行之基也。需克己复礼，温良恭俭让，方得德行充盈。衡则任情使气，以刻薄为直，以傲慢为真，修身之道已失，何论齐家？何论治国？何论平天下？

昌黎公曰：“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衡之业，非不精也，而行毁于“随”——随其骄心，随其戾气，终至身丧名毁。故曰，生子若如祢衡，纵有奇才，无德以统之，犹剑无鞘，徒自折耳。为人父者，当教子弟以德为先，以才为翼，德才相济，方为立身之正途，济世之良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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