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怀

诗林晓月

雁字排成“人”字，飞得歪歪扭扭，像刚学会写字的你，铅笔头杵破作业本。

诗林晓月

你想把枫叶当信纸，写上“我想你”，可地址填啥？邮编是多少？一犹豫，风把叶子卷跑，你干脆把笔也扔。

诗林晓月

去它的，就当邮费太贵，寄给秋风，让它代劳，能吹到哪算哪。

诗林晓月

且学少年，振衣千仞，散发弄秋水。银河倒挂，入我杯中成雪。一口吞却，喉间犹有清辉，照见古今皆过客。
少年咋“振衣”？就是脱汗衫，往头顶一甩，光着膀子跳河里，扎猛子摸螺蛳。

诗林晓月

如今你也想来一回，刚解两扣子，秋风“嗖”地灌进来，激得你直咳嗽

诗林晓月

算了，意思到了就行。银河当雪碧，还得是冰镇的，一口闷，冰碴子顺着喉咙滑，像吞了一串小灯泡，亮到肚脐眼。

诗林晓月

清辉一照，照出秦始皇、杨贵妃、隔壁卖煎饼的老李，全排排站，冲你点头，都是过客，你急个啥？

诗林晓月

忽闻江上，商人妇，拨琵琶，一声两声，秋雨泪下。我亦飘蓬，君亦飘蓬，同向天涯。明朝散发，或乘黄鹤，或骑赤鲸，去采庐山月，去拾洞庭霞。
琵琶一响，就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珠子全砸你心窝，砸出酸水，冒充秋雨。

诗林晓月

飘蓬是啥？是你头顶最后三根毛，风一吹，各奔东西。

诗林晓月

散就散吧，明天咱也潇洒一回，黄鹤是高铁，赤鲸是邮轮，庐山月就是自拍杆+滤镜，洞庭霞是朋友圈九宫格。

诗林晓月

先别管票多贵，反正梦里已经值机，空姐还是嫦娥，一路发月饼，甜到发齁。

诗林晓月

秋兮秋兮，如此沧浪！吾将乘尔西渡，谒昆仑，谒羲皇，然后长啸乎扶桑。若使青天可纸，白云为墨，我写秋怀，字字皆风霜。
秋成了船，你还是票，船票合一，直接西渡。昆仑是爹的脊梁，羲皇是娘的炊烟，扶桑是小时候贴的年画，太阳从那里爬出来。

诗林晓月

你想拿天当纸，云当墨，可老天爷凭啥给你白用？你一拍脑门，先欠着，打白条！于是笔走龙蛇，一字一风霜。

诗林晓月

风是割脸的西北风，霜是明早胡子上的冰碴。写到最后，不是字，是你在秋夜里长出的獠牙，亮闪闪，专咬那些不敢说的软。

诗林晓月

读罢，你合上书，窗外秋风正紧，吹得塑料垃圾桶满地跑，咣当咣当，像给你打拍子。你摸出烟，点一根，火头被风吸得“呼”地窜老高，差点燎眉毛。

诗林晓月

你笑了，原来秋风也馋烟。于是你深吸一口，再吐出，烟被风一把掳走，卷成个小旋风，转眼不见。

诗林晓月

你忽然就懂了，秋怀写不尽，可秋风能替你带，带一点，是一点，带到天边，带到来年，再带回一朵春花，插你破茶杯里，迎风招展。

诗林晓月

那时你抬头，喉间清辉还在，亮晶晶，像给中年生活留了个小手电，照着你，继续往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