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记忆十二之九】 重庆弹雨

床头清照

【抗战记忆十二之九】

重庆弹雨

山城入夜警声催，灯火稀疏月色灰。

隐洞平民躲天弹，倾楼残壁覆尘埃。

机鸣头顶心犹定，炮响云端志不摧。

待到晨光穿雾霭，街衢未见达官回。

诗林晓月

读完这首，有人把我一把拽进1940年的山城夜。脚还没落地，头顶先传来“呜——”的空袭警报，长一声短一声，像给死神吹的前奏。

诗林晓月

紧接着灯一盏盏灭，月亮被炸成灰，我跟着平民钻进防空洞，心跳声比机鸣还响，却硬要装镇定

诗林晓月

不怕，不怕，志不摧。等熬到天亮，雾散，街那头却空空的，达官们没回来，大概再不会回来。那一刻，我嘴里全是土腥味，像刚啃过一口被炸碎的墙皮。

诗林晓月

山城入夜警声催
防空警报，铜喉咙扯得老长，像有人拿锯子锯夜。

诗林晓月

重庆这地儿，山叠山，楼摞楼，警报一响，四面都是回音，回得你分不清敌机在哪，只晓得死亡在头顶打旋。

诗林晓月

催得人心发毛，不是“提醒”，是“赶命”，赶你进洞、赶你灭灯、赶你写遗书。

诗林晓月

那年头，夜里最亮的是警报灯，红得滴血，照得人脸像刚出炉的铁，一摸能烫手。

诗林晓月

灯火稀疏月色灰  
警报一响，全城“拉闸”，叫“灯火管制”。家家户户拿黑布蒙窗，电影院半截片子说停就停，路上行人“噗”一声吹灭汽灯，整座山城瞬间掉进墨缸。

诗林晓月

月亮呢？早被硝烟糊上一层灰，像蒙了毛玻璃，连星星都咳得发黄。

诗林晓月

此刻你站在南滨路，隔江望渝中，本该万家灯火，如今只剩零星几盏—

诗林晓月

医院手术室、电报局、达官私宅的应急灯，像鬼眨眼，一眨一眨，眨得你心里发虚，下一颗炸弹，会不会就奔那盏灯去？

诗林晓月

隐洞平民躲天弹
听着像武侠小说，其实是“防空洞”，重庆人叫“洞子”。最简陋的是就地挖的“猫耳洞”，深不及身，蹲里头像塞罐头；

诗林晓月

高级点是“大隧道”，通长几里，能纳万人。

诗林晓月

平民往里涌，肩碰肩，孩子哭、老人喘、有人拎包袱、有人抱公鸡，鸡叫得比人响。

诗林晓月

头顶“天弹”呼啸而下，气浪顺着洞口灌，像有人拿鼓风机往肺里怼灰。

诗林晓月

最惨的是1941年“大隧道惨案”，上万人挤在十八梯洞口，缺氧、踩踏，死尸堆成墙，那墙，后来成了重庆人心里永远的疤。

诗林晓月

倾楼残壁覆尘埃
炸弹一落地，先闪白光，再听“咣——”，接着是“哗啦啦”楼塌声。

诗林晓月

重庆房子多木构、吊脚，被气浪一掀，整排像骨牌。

诗林晓月

残壁断梁横在街心，瓦砾下压着没来得及跑的：卖小面的、拉黄包车的、刚放学的孩子。

诗林晓月

尘埃腾空，太阳一照，像下黑雪，雪片落在人脸上，用手一抹，全是血和灰的泥。

诗林晓月

第二天清理队来抬尸体，担架不够，用门板，门板不够，用凉席；凉席不够，用床单，白床单抬出去，回来已成红抹布。

诗林晓月

机鸣头顶心犹定，炮响云端志不摧  
最要命的是这两句，—它不写“哭爹喊娘”，反写“心犹定”“志不摧”。

诗林晓月

这不是喊口号，是重庆人的“硬气”。硬气从哪儿来？从火锅里来，辣得你跳脚，却能把眼泪逼回去；

诗林晓月

从梯坎上来，天天爬坡上坎，练得小腿梆梆硬；

诗林晓月

从雾都来，雾遮天，看不见路，索性闭眼走，走着走着天就亮。

诗林晓月

敌机盘旋，有人掏出“抗战必胜”小旗，摇给天上看；炮弹炸响，洞子里有人领头唱《松花江上》，声音发抖，却越唱越高，把机鸣都压下去一头。

诗林晓月

那一刻，你懂了，志气是重庆最结实的防空洞，只要这洞不塌，城就不会亡。

诗林晓月

待到晨光穿雾霭，街衢未见达官回
熬一夜，雾散了，天亮了，该回来的却没回来

诗林晓月

“达官”们或躲进南岸别墅、或乘小汽艇溯江而上，把烂摊子留给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