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林晓月首席版主;一壶诗梦诗艺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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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 龙阙飞霜 三月,崖州流放船队南去,长安最后一粒雪消融于太液池。我仍留在宫中——不是奴,也不是主,而是被玄宗亲封的“尚功女史”,掌造纸、督内府,正五品,赐紫金鱼袋。冠冕压鬓,我却夜夜梦回雪野,断剑穗在掌心割出血痕。
李璟的风痹愈发重了。春猎那日,他于骊山坠马,醒来便召我。东宫帘影深垂,药雾缭绕,他靠在榻,指着自己心口:“这里,比腿更疼。”我跪坐喂药,他以指尖描我眉尾,哑声问:“若孤求你留下,你肯不肯?”药汁晃出白瓷盏,像一弧冷月,碎在他寝衣。我垂眸:“殿下,臣想活成自己,而非谁的附庸。”他沉默良久,忽笑,笑意比药更苦:“也好,本宫……不拦你。”
同日傍晚,明德门火起。飞龙骑副将高仙芝夜开城门,放走十余辆油壁马车,车上无货,只载西风。我知道,那是李湛最后的邀约——车队尽头,王爷负手立残阳,火光照出他唇边熟悉的弧。我抱匣登车,匣中是新制“开元通宝钞”样,及那张被我撕得仅剩一角的“安史之乱”残报。纸屑随风,像白蝶扑火。
然而铁骑忽至,太子亲率东宫卫堵住去路。李璟披银甲,扶病立于龙旗之下,面色苍白,却目光灼灼:“叶云微,你答应孤的‘春雪’已落,如今竟要把自己葬进火里?”我下马,将样钞高举:“臣此去西域,非为私情,而为大唐——纸币一行,十年内可遏藩镇财权,免使将士只知节度使,不知天子!”声音撞在朱墙上,惊起暮鸦无数。
两军对峙,弓弦如月。我走一步,剑戟退一步。走到李璟马前,我把那枚被削断的玉具剑穗系回他鞍桥:“殿下,天下若棋盘,你我皆子。可子也想活成自己的模样。”血顺着我指尖滴落,在尘土绽成小红花。他俯身,掌心覆于我手背,冰凉:“若孤败了,东宫火起,你可会回来?”我抬眼,与他四目相对,雪夜灯火、药雾梅香,一并涌上喉头,却只化作一句:“若真有那一日,臣以纸为棺,葬殿下于青山,不让史书染尘。”
身后,李湛朗声笑:“皇侄,本王借她三年,三年后,活人还你,死人还史。”言罢,他伸臂将我掠上马背。飞龙骑齐喝,城门洞开,夜风卷着火灰,像黑雪落满长安。我回头,见李璟孤立于火与雪之间,银甲映红,身影被暮色一点点吞没。
出塞三千里,至于阗。我设纸坊、引雪水、植胡麻,三月成钞,五月行市。商路称“云微纸”,轻若鸿,韧若革,水火不侵。纸币取代重铜,节度使财权渐收,果如我所料。可我知道,安史之年的鼓声仍在更北处酝酿,像一场避不开的暴风雪。
天宝七载,长安传来急报:太子疾笃,请我还朝。我携最后一车新钞,昼夜疾驰,至灞桥,却闻鼓声震天——安禄山反了,东宫卫守潼关,太子亲征,已于灵武擅自称帝,是为肃宗。史官笔下,这段叫“天宝之乱”,而我手中,仍握着那张残报仅剩的指甲大碎片,墨迹恰好停在“安禄山”三字。
我终于明白,历史不是纸,可以撕碎重造;它是一口深井,我拼命往上爬,却成为井壁的另一块砖。雪落在铠甲,像多年前太液池那场春雪,冰冷、柔软,覆盖所有血与火。
我折道西行,再未入关。十年后,于阗旧坊废墟,有人掘出一方石碑,上刻:“唐女史叶氏之墓,无骨,有纸。”碑前,断剑穗与紫金鱼袋并列,已生满铜绿。风起,沙砾呼啸,像遥远长安的宫门,在无人处,轻轻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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