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老善五律”

古琴

董老善五律——敬读董必武诗词雅作


伟人毛泽东在《致陈毅》中说：“剑英善七律，董老善五律。”就是说，叶剑英七律写得好，董必武五律写得好。 “五律”、“七律”是中国格律诗的主要形式，在唐代沈佺期、宋之问手上定型，在杜甫那里达到辉煌的顶峰。 在我国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中有很多旧体诗人，董必武是其中之一。

一、 董必武革命的一生
董必武（1886年3月5日——1975年4月2日），湖北黄安（今红安）县人，17岁考中秀才，随后参加革命，是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之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共产党第一代领导集体成员、中国国家重要领导人，政治家、法学家。 在70多年的战斗生涯中，他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事业鞠躬尽瘁，立下了汗马功劳。

1920年，董必武与陈潭秋在武汉成立共产主义小组； 1921年7月，他与陈潭秋赴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 从此开启了他轰轰烈烈又波澜壮阔的光辉一生。 他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路，在延安是“延安五老”之一（“延安五老”：吴玉章、徐特立、董必武、谢觉哉、林伯渠。） 新中国成立后任过司法部长，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委员长、中华人民共和国代主席。

董老晚年在病榻上写下令人动容的《九十初度》：“九十光阴瞬息过，吾生多难感蹉跎。五朝敝政皆亲历，一代新规要渐磨。” 他年轻时就立下宏愿：“重违庭训走天涯，不为功名不为家。旋转乾坤终有日，神州遍种自由花。”（《致四叔家信》） 这是董老对自己一生的志向、抱负和追求的高度浓缩。

叶剑英元帅有《怀董老》诗：“飘然时危不老翁，卅年坚持旌旗红。笃信力行依真理，不移不屈不苟同。” 对董老的高风和品格的概括十分准确。

1975年4月2日，董必武以90高龄逝世，毛泽东得知后，心情十分悲痛，不仅热泪不止，而且一天不吃、不喝、不与人说话， 躺在病榻上反复吟诵宋代张元簳的词《贺新郎 . 送胡邦衡待制》，吟诵间隙又不断放张词的录音，并将张词上片末句的：“更南浦，送君去！”； 下片末句“举大白，听《金缕》”合起来，改为：“君且去，休回顾。” 真乃是情深意长， （“金缕”即《词牌“金缕曲”，别名很多，如：“金缕词”、“金缕歌”、“贺新郎”、“贺新凉”、“乳燕飞”、“风敲竹”、“貂裘换酒”等。）

张元幹是南宋著名爱国词人，主张北伐抗金收复国土。与另一爱国词人张孝祥并称南宋“词坛双璧”。 张元幹《贺新郎 .送胡邦衡待制》，便是对沦丧在金人铁蹄下的国土的荒残破败和百姓生灵涂炭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呐喊。人们评价此词是“忠愤悲慨，感人肺腑。”

盼望祖国统一，是毛泽东、董必武 这两位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元勋的共同心愿，毛泽东正是用吟诵张元幹这首爱国主义名词来告慰老友，祖国会统一。 一句“君且去，休回顾！”多么情深意长啊！

是啊，毛泽东、董必武二人，1921年一起走到上海石库门——浙江嘉兴南湖、 江西苏区、二万五千里长征、延安根据地、西柏坡、天安门城楼……一直到1975年5月。 54年相知的岁月，54年并肩的战斗，54年的携手同行的友谊，……（毛泽东尊重董必武，一生都称董必武为“董老”。） 54年的战友一朝驾鹤远行，怎不痛彻肝肠。一句“君且去，休回顾！”道尽了千言万语，也道尽了无限的深情。

二、董老五律《中秋望月》
董老是清末秀才出身，在武昌考过举人，涉猎文、史、哲和经、史、子、集、丛，（过去讲的是“经史子集”，4部，现在有人加了“丛”，即丛书、丛编，那就是“5部”了。） 董老是饱学之士，其文化底蕴包括文学底蕴十分深厚。一生留下1300多首诗词。 董老诗词诸体兼备，格律纯熟，章法细密，对偶精切。 而最“善”的还是伟人毛泽东讲的“善五律”。

先选取他的《中秋望月》，诗曰：
秋月光如水，今宵分外明。
太清云不滓，永夜露无声。
仰望莫能及，徘徊有所萦。
南征诸将士，对此若何情。

（“太清”，天宇。“滓”，杂质。）

《中秋望月》是董老1947年9月29日写的一首五言律诗，内涵丰富，意象空明，境界高远，……诗中表达了对远在异乡的亲人的思念，对前线将士的关怀，同时抒发了诗人对革命即将胜利的乐观情怀。 表现的胸怀如天空、心境似朗月。

首联：“秋月光如水，今宵分外明。” 中秋之夜，天宇澄净，月光如水，分外皎洁明亮，真乃是“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啊！ （宋代高僧 妙伦《偈颂八十五首其一》）。

颔联：“太清云不滓，永夜露无声。” 中秋月夜，高天明澈，云霓无滓，秋露无声……，一片空明，一片朗彻。

颈联：”仰望莫能及，徘徊有所萦。” 高天清空，明月邈远，仰望莫及。月下徘徊，萦思无限，……萦思什么？诗人一字未吐。无限的委婉含蓄，让人想象不尽、遐思无穷。

尾联：“南征诸将士，对此若何情。” 作者在中秋之夜，即月圆人圆的团圆之夜想到前方征战的将士，感慨无限也关切无限，委婉深沉，可谓“藏不尽之意于言外”、“言有尽而意无穷”啊。 内涵十分丰富，胸怀特别宽广，境界无限高远。

皎洁明月，一轮当空，悬挂中天，清光悠远，夜空澄碧，恍若仙境。月亮高远、空明、宁静、皎洁、明亮、幽清……月亮的多种多样的美引起过人们无限遐想和神往，在中国，古往今来写月亮的诗文汗牛充栋，正如一位美国汉学家说的：在中国诗歌的天空，总是悬挂着一轮明月。

中国的月诗词中有无数名篇名句， 如：初唐张若虚的“孤篇压全塘”的《春江花月夜》：“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盛唐诗人张九龄《望月怀远》：“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李白《静夜思》：“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杜甫《月夜忆舍弟》：“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苏东坡 《水调歌头 . 明月几时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前人的望月诗词借月或怀远、或思亲、或思乡……都写得很美。 董老笔下的“月”：清空、高远、皎洁、澄澈……不仅可与古人媲美，而且境界似乎还要更高一筹。

三、 董老诗词境界
1、董老兰州诗赏析
董老写甘肃兰州的诗也是五律名篇，很有特色，诗曰：
兰州名胜地，共说五泉山。
近市尘嚣远，多龛香火悭。
溪流随小径，岭色压雄关。
清景难为状，看云独树闲。

（“悭”，qian，吝啬，欠缺。 此诗原无标题，有人以第一句“兰州名胜地”作标题； 也有人叫《无题》。）

此诗概括地写兰州五泉山景色，很美，且明白如画，在此不多赘言。只提一点：董老此诗中的“佛龛香火”、透露几分佛情禅意。 “看云独树闲”，令人想到王维《终南别业》名句：“坐看云起时”的超然与悠闲。

2、 董老诸多五言诗的境界。
董老五言诗可谓达到了炉火纯青的艺术境界。 如《庐山秋雨》： “溪流喧激石，枯叶撼危柯。”简直可与王维的《过香积寺》中的妙句：“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相媲美。 董老《坐观瀑楼中对》：“晴望诸奇峰，雨看两飞瀑。” 还有著名的五言联语：“绿树多生意； 白云无尽时！”也很美。 “绿树多生意； 白云无尽时！”是为广州“白云山庄”题写的五言楹联，叶剑英元帅曾在广州书写董老此联赠送聂荣臻元帅。

丛这些诗句、联语中，我都可窥见到董老高超诗歌艺术之一斑。而见一斑又可见全豹。

3、董老其它诗体介绍
董老善五律，七律、五绝、七绝、……也都写得好；他的写景诗、咏物诗，咏史诗、哲理诗也都写得很好。 引录若干供参读。
董老的咏物诗写得高洁清奇。 如《墨梅》写梅花：“花寒不落梅常新，劲挺疏枝最有神。”
《病中见窗外竹感赋》写竹：“竹叶青青不肯黄，枝条楚楚耐严霜。昭苏万物春风里，更有笋尖出土忙。”（“昭苏”，义为苏醒， 语出《礼记 . 乐记》：“蛰虫昭苏。” ）
董老咏史诗《谒昭君墓》：“昭君自有千秋在，胡汉和亲见识高。”
董老哲理诗《题赠中学生》：“逆水行舟用力撑，一篙松劲退千寻。”

董老悼亡诗：《挽嘉义新四军通讯处涂罗十烈士遇害》
烈烈寒风剧自吹，
小园摧折老梅枝。
花繁幹挺今何在？
疏影依稀入梦迟。

4、董老《南湖题诗》
革命声传画舫中，
诞生共党庆工农。
重来正值清明节，
烟雨迷蒙访旧踪。

此诗写于1964年清明节，诗人来到烟雨迷蒙的嘉兴南湖红船边，43年前作为中国共产党的“一大”代表，正是在南湖红船上与众多革命志士一起开完了党的“一大”，然后各自奔赴祖国各地，组织领导中国革命。 43年，弹指一挥间，革命成功了，工农翻身了。 此时老人，浮想联翩，情不自禁，写下了这首情意满怀、韵味深长的诗篇。 此诗后来刻在南湖为纪念董老《南湖题诗》而建的“访踪亭”中。

董老1300多首诗词，诗体多样，题材众多、格调高远、境界博大、诗风清新、表达自然、语言优美、对仗精切，……为我国文学宝库增加了一笔珍贵财富，值得我们经常吟诵。

附张元幹《贺新郎 .送胡邦衡待制》：

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底事昆仑倾抵柱。九地黄流乱注？聚万落千村狐兔。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万里江山知何处？回首对床夜语。雁不到、书成谁与？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言道

“如同你会写自由诗一样，我则对于长短句的词学稍懂一点。剑英善七律，董老善五律，你要学律诗，可向他们请教。”

尤刚

董老是饱学之士，其文化底蕴包括文学底蕴十分深厚。一生留下1300多首诗词。

尤刚

兰州名胜地，共说五泉山。
近市尘嚣远，多龛香火悭。
溪流随小径，岭色压雄关。
清景难为状，看云独树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