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0
注册时间2022-4-28
威望395
金钱4022
贡献3039
金牌会员
 
威望- 395 点
贡献- 3039 次
金钱- 4022 枚
|

楼主 |
发表于 2024-12-25 13:46: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
凡不朽之文学,必有不朽之精神。其文也美,其语也畅,其思也深,其情也真。文美而不堆砌,语畅而不僻涩,思深而不玄怪,情真而不作态,皆源周身经历,博采往古来今,或晓风残月,或大漠孤烟,或幽岩峭壁,或大江东去,事之以生死别离,春叹秋怨,柴米油盐,儿女情长,经之时代背景,纬之作者独见,故读之者众广,流传也远长。
文者,躯身也,或柔美或刚健;语者,服饰也,依文而作,量情而裁,或典雅如珠玉,或飘忽如行云,或震响如黄钟;情者,气质也,或如脱缰骏马纵横驰骋不可牵曳,或持帕遮面而默默含情;思者,魂魄也,失之则心肝全无,颓然乎如下土将葬之尸首。
(二)
为文者,才、情、德三者兼备,方可成就上品、精品、神品。
才者,于文乃遣词造句驾驭声律格物定形之能耐也;情者,天地宇宙往古来今山川万物之感应也;德者,美丑忠佞善恶正邪曲直是非之心也。
遣词造句,或天然或雕饰,汉魏风骨六朝绮艳为二者造次之极端;或淡或浓,陶渊明温庭筠及余波可窥其痕;或拙或巧,《汉乐府》与杜工部可以两相比较;或涩或畅,昌黎好用僻字诘屈聱牙,东坡继乐天之风风行水上。驾驭声律,实宫商音韵平仄之运行,然天纵之才往往并不谨遵其规,太白七绝常不合律,亦为神品,何哉?不以文合律而害意也。格物定形,才之上才,或描或喻,或兴或比,或动之以情或寄之以思,总而言之,曰:一切手法、修辞与技巧!
文不可无情。无情之人望而生厌,无情之文面目可憎。所谓感应者,即触景生情、睹物动心、由人及事、由事到人。或悲或喜,或憎或怜,或赞或叹,或怒或狂,凡此林林种种,皆有一个我。无物无我,我假何物以应?无我无物,物本无心,写之何用?感应之情,乃为意境,骋之以才,又为读之者应,乃为共鸣。今之为文两弊尤盛。一则有文无物,有物无情。有文无物,无依无凭玄之又玄;有物无情,牵强附会无病呻吟。二则无视意境只求共鸣,哗众媚俗,把变态当有趣,拿无聊作艺术,胡说八道,冠之以孤独名之为高超。呜呼,哀矣!
文具才情,难能可贵,然非超拔之德不可使之深。美丑曲直实无唯一界定之标准,其全在作者修炼与性情。修炼有高下,故观点有高下,性情存俗雅,故思想分浅深。德者,文之精神与魂魄也,故文之高下首观其德,次观其情,再观其才,故为文不可炫辞以害情,不可纵情而伤德。今世为文有好古韵者,多得其粗而弃其精,拘泥格律不知变化,执着绮词枉自嗟呀,只知风月而忘深发。深发者,于景于情宕出惊人之语也,子美云“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乃言文须思想独到方可振策全篇矣,思想独到之句,自成警语。
(三)
形、神者,犹人之皮囊与魂灵,阙一不可。有形无神纵艳如桃花锦衣玉冠亦为已死之尸,有神无形愈是灵动贴切则愈为鬼魅。形神兼备,方可行走世间红尘,人尚如此,而况文乎?然形有千姿,神有百态,二者调配得体方能脱颖而出,方得临之耳目一新。少年拄杖,老者簪花,须眉施粉,姣容持棒,人皆哂之,何哉?形神不合也。
今之文学颓矣!求巧逐奇,猎艳贪丽,弃题材于不顾,舍要旨于虚幻,或遍地珠玉,或无由自伤,探其言语,只是寂寞,不食人间烟火!殊不知拙语可巧可新,粗语可纤可亲,浅语可深可沉,狂语可雄可浑,痴语可诚可真。大巧若拙,大纤若粗,乃运千钧巨斧作雷霆狂舞,何人可挡?貌浅实深,似狂实浑,乃于平地炸出惊雷,余音回旋!拙粗浅狂,修之以形,应之以神,即成文章,便成绝响。
(四)
为文有疏密。疏者,情多于景,动胜于静,神超拔于形。“大漠孤烟直”,言“大漠”实云“小我”,不在“烟”而在“孤”;“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其景不过落花与秋千,其情则随花迷漫天涯,问而不语,纷乱飘飞,动胜静也;“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春水因风涟漪,一“乍”一“皱”,便惹无端“闲”愁,神超拔于形矣;“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寒波白鸟,本已凄清,藉意于“澹悠”,托思于“起下”,其传神一何远耳!
上述乃疏妙典范,如月照梅魄,风过竹影,在空白处摇曳生姿。
密者,景掩乎情,静制乎动,形肖而神藏。“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十字两句,着眼罗襦一物,绘之以绣,绣之以金,金之以鹧鸪,繁华富丽如在眼前,虽欲借“双”击单,孤独之情终潜之过深而显饱饭思淫欲矣;“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六句八景,纵有“弄泛嬉笑”,亦难于浓彩化开,夸耀骄矜,高格无存;“ 风约帘衣归燕急 ,水摇扇影戏鱼惊。柳梢残日弄微晴”,风日有情,言妙形肖,然风约帘衣,鱼惊扇影,柳交残日,全词精神,何以寄之,又何物可依?
此述言密过之弊,过犹不及。文亦不可过疏,过疏便会空洞无物,不知所指!
言疏妙而揭密弊,实密弊乃各代文学由盛而衰之根蒂。汉魏风骨,始于乐府,梗概多气,沉雄苍凉,经由庾鲍,转手沈谢,排之以骈赋,铺之以万物,炫辞以绮艳,骋巧以声对,至叔宝《后庭》淫声而亡;大唐神韵,幸得子昂,狂扫颓风,酣畅疏宕,王杨卢骆,矫前朝余响,正之以风骨,杂之以细密,声之以宫商,绝句律诗始成气象,李杜孟王,得之于手应之于心,主擅此体,兼之古风又以乐府流觞,然至晚唐,虽有玉溪樊川,终因绵邈,只成落日残照;有宋一代,诗余鼎盛,由唐发脉,起于民间,历五代二主,由冯而柳,由欧到苏,便成汪洋,靖康南渡,易安赋忧,放翁写愁,稼轩横空,当是时,蔚然已有美成雕刻细镂文风,遂声断元英周密二窗。至若元明情之曲与小说,亦同此劫,皆先疏浅后密丽再成绝响。过密势必流于文辞表面工夫,如此方掩作者之才浅识短也,识短之文,天才弃之如敝帚而绝不为! |
|